他逃他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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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高处主动一跃而下时，就像是去拥抱风。身体在翻过栏杆，失去支撑点时甚至会有一种滞空感，而那不足零点几秒的停滞会给人以一种错觉，仿佛人也可以骨骼轻如飞鸟，双臂会生出羽毛，能够轻轻一挥动现场变出的羽翅，就乘风飞起来。
——可那当然也只是错觉。
就连鸟类基因觉醒者都做不到直接飞行，楚小少爷身为未觉醒者，他逃离世界地翻过栏杆，失重随之而来，地心引力拖着他疾速向下，掠过耳畔的都是呼啸风声。
这座承办了夏末聚会的空中餐厅的确位置很高，楚修言在下落中往下看，远处地面建筑小得就像是被摆在沙盒里的精致模型。
……他甚至看不出有人说过的安全防护网到底在哪里。
“行吧。”楚修言冷静地想，“只要能够逃离有人管我喊娇妻，就这么彻底逃出这个世界也不错。”
但就在下一秒，他感觉腰上重重一沉。
有一双坚实的手臂环过了他的腰，把他十分有力地往后一带，他的后背在风中不由分说被压上另一个胸膛。
高空中急速下落会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冷，楚修言才脱离露台平台没两眨眼的功夫，风就好像已经吹透了他的礼服，他前襟被扬得很开，衬衫迎风一面紧贴着肌肤，衣服的防护作用在这种时刻薄弱到可微乎不计。
他冷得都有点麻了，可能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所以，在被人毫无预兆地抓住时，他背靠冷不丁出现的“坠落同伴”，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还挺暖和。
等从背后传来的温度稍微化冻了一些被风吹麻的神经，楚修言蓦地察觉他眼角飞舞着一根花色非常眼熟，还已经让风二度拉扯变形的领带。
——是江辰也。
这位先生紧随着楚小少爷的步伐，明明已经逃过了“同归于尽”的命运，却还是追着楚修言一块翻过栏杆，跳了个楼。
楚修言方才回想起来，他一瞬间情绪上头，撑着栏杆翻身跳下来时，身后确实是随即有了其他人衣服被风吹动的声响。
但他在被人抓住前没在意。
“少爷。”
猎猎风声里，江辰也应该是叫了楚修言一声，风令男人的嗓音模糊不清。
两人此刻距离实在太近，江先生几乎是贴在楚修言耳边讲话，他声音不清，却有一点同体温一样鲜明的温热喷在楚修言耳尖。
是吐息。
楚修言就听男人带着无奈，好像还带着一点笑意地说了一句：“不至于。”
然后他在空中被对方变换了位置，感觉自己像是平底锅里的一张煎蛋，在对方两臂间轻而易举被翻了过来。
一只手扣上他后脑，还把他脑袋往下压了压。
他们终于坠落到了防护网的人体红外感应区域，细细密密的隐形护网转瞬显形，像一张超时空蜘蛛工程队两秒钟内构架起来的大网，工程严谨地环包住了整个坠落区。
有江辰也给自己垫底，楚修言还被对方的手护住了头和后背，他几乎没感到太多震荡，只觉得两个人像是掉进了一张弹力上限和下限都极高的蹦床，他们一块在“蹦床”上弹了几下，而他被人抓得很牢，并不至于被弹飞出去，“蹦床”除了让他颠得出现几秒钟晕眩外，再没有其他副作用了。
等“蹦床”的这个阶段结束，两位自愿跳楼的客人被蛛网终于密实且小心地包裹，防护丝很谨慎地缠绕着他们，避免在人体某个单一部位作用的力太集中，导致拉伤骨头与肌肉。
接下来，二人只要等悬浮车或者医疗车开来就行。
位置关系使楚修言暂时失去了部分视野，他眼前满是江先生做工精致的暗纹领口，对方衬衫领子上的花纹几乎占据整个视区。
他是凭着体感，猜到这场“逃离世界”的行动应该中道受阻，已被防护网彻底拦截结束了。
……你要不要先放开我？
这句话在楚修言舌尖转了个圈，却没说出去。
因为他很快意识到它是句蠢话。
高空没有固定着落点，人工搭建的防护装置就是一张大网，它朝坠落下来的宾客张开，确认承托住失足掉落的客人后，就暂时锁定了他们的区域，防护丝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范围，避免客人在高空挣扎乱动，也尽量回避了他们二次受伤。
楚修言和江辰也是一起落下来的，他还被江辰也护了护，防护丝当然是将他们“亲亲热热”缠在一起，暂时谁也离不开谁。
逃离世界纯属一时冲动，更没想到还有人陪自己一起跳，热血上头后人往往容易感到空虚，假如上头时做的事过于惊世骇俗，是那种正常状态下自己都比较难理解的事，那么，等过沸的血液从脑子里流走，血压情绪都恢复正常，就还会感到一阵……无比可怖的尴尬。
“你在想什么？”江辰也率先问。
他仰面朝天，背靠在防护网。
“……”楚修言沉默了一会，他说，“在想，这个防护网是不是过于安全智能了。”
“嗯？”
江先生对于楚小少爷的回复就比较意外，他尾音都带着诧异上扬。
楚修言感觉有人应该是还就着躺着的姿势，比较半身不遂地低了个头，然后才继续问他：“你还没放弃要逃离这个世界的想法？”
江先生的语气听着怪担心的。
“……别低了，你的下巴都戳我头顶了。”楚修言先不自在地偏了下头——这差不多也是眼下他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地方。
来自江辰也的关心也让他不自在，他一直都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好意过于直白外露，也从不吝啬表现好意的人。
等头顶传来轻微一阵窸窸窣窣，有人应该是把脑袋偏开，下巴远离了他发顶，楚修言才回：“没有，我只是觉得它防护性差一点，干脆把我颠晕厥，我就不用清醒着处理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的事——主要指前来救援坠落客人的车及工作人员赶到后。
那是可想而知的麻烦。
假如这个防护网功能性差一点，减震效果低劣一点，楚修言掉下来时直接摔懵，他还能避免眼下受困于无法言说的尴尬。
这个答复说不好就让江先生满意了没，但总之，非常明显的，楚修言听到对方在胸腔里笑了一下。
江辰也有只手还可以活动，楚修言很快感觉到一阵触碰。
有人先按过他后颈，又接着往下，尽量伸长小臂，去按了按他的后背与腰。
大风与低温还有震荡带来的麻痹感正在褪去，体表皮肤逐渐恢复正常的敏感，楚修言不是很习惯和人肢体接触，腰被有意触碰的滋味就更加奇怪。
他还有点怕痒，自我感觉也很半身不遂地躲了一下，才问：“你在做什么？”
考虑到有人是才陪上头的自己跳了个楼，楚小少爷跟人说话的语气都没能太强硬。
“检查。”江辰也说，“虽然这里的安全护网保护系数确实很高，但从露台到拦截点的垂直距离也不低，掉下来有概率扭到脊椎和软组织，这些地方受伤了也比较难养，起码得去医疗舱躺三天。”
楚修言：“我感觉还好。”
江辰也：“保险起见，待会预约一个医疗检查。”
“……”
两个刚刚玩了一场跳楼，上演了“逃离世界”行为的人，此刻又躺在防护网上商量着健康安全及检查，听着便还有些许魔幻。
江辰也在医疗检查方面似乎具备一定专业性，可检查的架势，又跟去医院就医时，医生们的常见手法不太一样。
他的动作带着更多的精简高效，像是只有针对性地查看重点关节要害。
酒店的人工安全响应不知为什么格外慢，也不排除是楚修言和江辰也正一块缠在天上，心理作用下，才觉得时间度过得十分漫长。
两人不知道在天上挂了多久，江辰也把他身上几个重要关节都检查完了。
眼见快要无话可说，楚修言盯着下方防护网的空隙，视线落在底下看着还是很像模型的建筑群。
这次是他先出声。
他终于问：“你跟着跳下来干什么？”
“负责啊。”江辰也回答得简直不假思索。
“……”楚修言说，“我让你和我同归于尽，结果我翻栏杆，你就真的负责到要和我同归于尽？”
“不。”江辰也义正辞严地说，“我来负责挽救一条差点想不开的生命。”
仔细追究起来，谣言会传成现在这个鬼样虽说不是江先生本意，但他毕竟也算源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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