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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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梦到很多破碎的片段,毕竟是在病中,睡觉不会太安稳,连梦的内容也不怎么美好。

“白榆,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梦里,他坐在病床边,鼻腔里全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的女人牵着她的手,脸色苍白,笑意温柔:“本来爸爸给你起的名字是江星,但你伯伯说你命里缺木,名字里带木最好。

其实我和爸爸不信这个,但毕竟是有关你的事,还是迷信地改掉了。

江星,江白榆,白榆,也是星星的意思。

”那个时候江白榆很小很小,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妈妈,但他和她实在不太熟悉,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且大多时候都是在医院。

江白榆不喜欢说话,所以每次都是女人说,他安安静静听着。

闲聊的一开始,女人会先问他几个诸如“最近好吗”之类的问题,后来实在没有问题可问,就会跟他说很多他听不懂的东西。

那些聊天内容,他忘记了很多,唯一记忆深刻的,除了名字的由来,就是有次,在他离开前,女人伸出手,像是想碰碰他的脸。

江白榆不习惯别人的碰触,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女人的手僵在半空,停顿片刻,又默默垂了下去。

她冲江白榆笑了笑,笑意有些勉强,更多的是当时的江白榆看不懂的哀伤。

她软着声音说:“白榆,跟妈妈多说说话,跟妈妈笑一笑嘛。

”江白榆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听见她后半句话,不太熟练地冲她弯了弯唇角。

……“你这孩子,在你妈妈面前能不能开心一点?能不能多说说好话哄哄她?她那么遭罪生下你,你怎么每次都让她伤心?”从女人身边离开后,带他过来的男人蹲在他身前,双手握着他的肩膀晃晃,力道有点大,稍微有点疼。

他压低声音指责他。

……“啊,就那个小崽啊?怎么一点不活泼,瞧着真不讨喜。

”“是啊,老三媳妇生下他之后就病了,治病花了不少钱,撑了这么些年,还是走了。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生这小崽,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讨债鬼?”“摊上这,真是倒了大霉,小丧门星。

跪在那眼泪都不流一滴,真是冷血。

”黑白色的灵堂里,江白榆戴着黑白袖标跪在垫子上。

当时的他还不懂生离死别,只看见很多陌生的大人对他指指点点,听见他们说他带霉运,说他看着就惹人厌。

江白榆对这些话并不陌生。

他知道,这个家的悲伤是他带来的。

他从小跟性子活泼的妹妹待在一起,也很清楚自己跟她的区别。

自己确实没她讨人喜欢,长辈们宠爱她,她调皮的时候也会教训她,但对他就总是有点客气又疏离。

……“豪豪,你别跟江白榆玩,我爸跟我说,他会带来不幸,他妈妈就是他害死的。

”“啊?不会吧……我感觉他挺好的啊。

”“真的!他亲爸爸都不喜欢他,他能好到哪去?他肯定可差劲了。

”很久以前,也会有人主动跟江白榆搭话,但那些人来了,又总会轻易被三言两语带走。

他们来了,等看清他是个多糟糕的人,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人回头,也没人愿意留下。

江白榆很差劲。

江白榆很讨人厌。

江白榆会给人带来不幸。

这种话听多了,江白榆自己也觉得有道理。

他觉得自己确实讨厌。

给人添麻烦的时候很讨厌。

拒绝别人好意的时候很讨厌。

不让别人靠近的时候很讨厌。

这样讨厌的人,不该有人能忍受,不该有人愿意为他停留,不该有人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真正值得被关注、值得所有美好的,应该是一些讨人喜欢的、和他截然不同的、闪闪发光的人。

就像……江白榆梦里闪过几个画面。

有马路对面因为和家人走散、又失去棒棒糖嚎啕大哭的黄帽子小男孩。

有小学开学典礼上主动要求上台表演汽水战士变身舞,还问老师同学们能不能给他鼓掌的幼稚小学生。

有初中军训汇报演出时被挑出来站在最前面举旗子,结果紧张到顺拐的少年。

有初中毕业演出时上台唱了一首跑调的歌、却还是能让全场为他欢呼的家伙。

还有……江白榆下意识蜷起了手指,却不知怎么握到了属于另一人的温度。

他愣了一下,稍微清醒了些,刚准备放开,但下一秒,那人用力反握住了他。

“……怎么了,难受吗?”陆瓒像是被他弄醒了,他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房间里光线很暗,但江白榆还是能看清他茫然的睡眼。

他看见他趴在自己床边,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

后来,陆瓒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爬上床取掉了江白榆额头上的毛巾。

“还烧吗?不行就去医院吧。

”陆瓒闭着眼睛摸摸江白榆的额头,但上面还是冰毛巾残留的温度。

他又用手心贴贴他的脸颊和脖颈,脑子艰难地转动着,喃喃道:“好像不烧了。

”陆瓒睡懵了,确认江白榆不烫了之后,他松了口气,把被子又往江白榆身上扯扯,再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脱力般倒头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嘴里还在含糊地絮叨:“睡觉,好好休息。

要喝水我去给你倒,要难受你就叫我,别一个人撑着。

”说着,他手还搭在江白榆身上,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只是没多久,那拍拍的幅度越来越小,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江白榆屏住呼吸,才勉强听清一句:“……江白榆,你看,我一来你就退烧了吧,你没我真不行。

”“……”江白榆有些僵硬。

比他要温暖太多的人靠在他身边,呼吸时,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扫在他脖颈。

江白榆被他赶走了全部睡意,他有点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听着身边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后来,他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房间里好像有些太安静了,所以才连呼吸和心跳声都那么清晰。

又是许久过去,他后知后觉地微微侧目看向窗户。

窗外,树叶被风带得微微晃动,摇晃着露出枝叶后的天空。

临近清晨,夜色边际泛起些微的蓝。

窗沿的积水滴答滴答落下。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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