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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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盒里的东西,不打算拿出来?”贺砺侧过脸看着她。

    孟允棠犹豫了一下,打开食盒盖子,端出食盒中装着桃花糕的碟子,轻轻放到他面前几案的边角上。

    贺砺扫了一眼,冷笑:“带着我不爱吃的东西来感谢我?”

    孟允棠当然知道他从小不爱吃甜食,但眼下这状况,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小小声道:“我忘了你不爱吃了……”

    话音一落,只觉他呼吸似乎都比方才粗重了些。

    孟允棠坚定地低垂着小脑袋,绝不抬头看他。

    “过来。”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孟允棠往后缩了点。

    贺砺腮帮子紧了一瞬,又松开,道:“要我当众拽你过来?也不是不行。”说着就探手过去。

    “不要!”孟允棠低呼,啪的一声打开贺砺的手,察觉自己反应过大,着急忙慌地扫了下面一眼。

    其他人倒还识趣,没往这边看,就坐在右边那个看上去比贺砺稍微年长些的郎君,笑眯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和贺砺这边。

    她低了头,两只手将裙摆稍稍提起,蜗牛般挪到贺砺身边,侧过脸偷看他一眼。

    贺砺长睫低垂,眼珠子泊在弧度尖锐的眼尾,斜着她。

    孟允棠:“……”她若无其事地慢慢回正脸,看向自己的弟弟。

    孟础润快活异常,一会儿与鹿闻笙碰杯,一会儿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在行障中间的红毯上翩翩起舞的舞姬,一眼都没往她这儿看。

    孟允棠搁在膝上的手悄悄扭绞着袖子,好生气!

    贺砺再瞥一眼那碟子桃花糕,回过脸,拿起筷子就要夹一筷子她最不爱吃的韭给她吃。

    这时,她身上的熏香因离得近的缘故,缓缓飘入他的鼻端。

    清新而芬芳,如春雨后百花盛放的气味。

    东阁藏春香,他送她的制香方子,在她十岁那年。

    筷尖在韭上面顿了顿,移到一旁的葱醋鸡上,他夹了一筷子鸡腿肉递到她唇边。

    孟允棠正气呼呼地看着弟弟暗自磨牙呢,忽的一筷子鸡肉递到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先抬眸看了看贺砺,再扫一眼案上,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筷子。

    “我不要。”这人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究了?竟然用自己的筷子夹菜给她吃。

    “既然是特意来感谢我的,自然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怎么,长大了口味变了这么多?小时候喜欢的,现在都不喜欢了?”贺砺慢条斯理道。

    孟允棠:“……”怎么还阴阳怪气起来?

    “你的手受伤了。”她看着他右手上裹伤的布带,试图转移话题。

    “又不用你疼。”贺砺才不上她的当。

    孟允棠黔驴技穷,看了眼他举在她面前的筷子,小声道:“小时候有一次你留在我家吃饭,我用我的筷子给你夹了一根烤羊排,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说我的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得很好。”贺砺侧过脸静静地看着她,问:“你做到了吗?”

    孟允棠:“……”

    要是八年前,她敢说做到了,可是现在她不能说。毕竟若是身份对调,她就算不喜欢他,也不希望他在她家破那日跑到家门口来将自己大骂一通。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她低了头,声如蚊蚋。

    “如果你觉得这样说能安慰我,那你不妨也这样安慰安慰你自己。”贺砺其实还没动过筷子,但心里置着气,便要故意刁难她。

    孟允棠估量了一下自己此刻跳下坐床成功逃出这座行障的可能性,老实而幽怨地凑上去咬下那块鸡腿肉,想了想还是不忿,便故意将筷尖一抿,恶心人嘛,谁不会?

    这下他总不会再用这双筷子吃菜了,就算要再喂她,这也算是她的专属筷子。

    孟允棠觉着这也算是小小反抗了一下,心情好了一些,嚼了两下嘴里的鸡肉,心情就更好了——这葱醋鸡做得也太好吃了,鸡肉滑嫩不柴,却又略有嚼劲,酸中回甘,嚼着满口生香。

    从小到大她就从没吃过做得这么好吃的葱醋鸡。

    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看了眼案上的葱醋鸡。

    “好吃?”耳边传来贺砺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孟允棠忙移开目光,目视前方:“一般。”

    “确实一般。”他道。

    孟允棠震惊地扭头一瞧,见他正搁下筷子,唇上一点油光,显然是也尝了那葱醋鸡。

    “你……那筷子我抿过了。”她呆呆地看着他。

    贺砺侧过脸来,“那又如何?”

    孟允棠:“……”是八年的流放生涯太苦了,以至于他小时候那些讲究的毛病都没有了吗?

    一时间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孟允棠回过头来看着行障中那些千娇百媚的舞姬,脑中乱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此同时,刚要驶离曲江池畔的一辆马车上,晏辞悠悠醒转,一手捂着头一手打开车门,还没说话先吐一口血,大着咬破的舌头问坐在车辕上的随从:“阿驴,我怎会在此?”

    阿驴回身一看,又惊喜又担忧:“大郎,你醒啦!方才你被贺大将军打晕了,王郎君刘郎君嘱咐奴赶紧带你回城就医。”

    “那行障呢?”

    “行障被拆除了,在后头的车上装着。奴带你走时看到贺大将军的人在那儿建行障呢!”

    “该死的贺砺!”晏辞狠捶了一下马车壁,又因为骂人的表情太生动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用手捂着脸龇牙咧嘴地吩咐车夫:“速速掉头回去,我还约了人呢!”

    行障里,令孟础润垂涎三尺的烤驼峰终于端了上来。丰硕膏腴的驼峰,被切成小块,穿在铁签子上烤得金黄流油,再撒上各种香辛料与辣椒粉,浓香扑鼻,勾得人口水直流。

    孟允棠眼巴巴地看着那盘子烤驼峰,又去看贺砺。

    他正侧着头与右边的李铎说话。

    她回过头,又去看孟础润,发现他已经撸完一串烤驼峰,正满嘴是油地一边和鹿闻笙说着什么一边又拿起第二串来。

    这个猪,就知道吃吃吃!看她回去不告诉阿爷阿娘!

    孟允棠正愤愤不平地想着,一串金黄喷香的烤驼峰递到了她面前。

    她仰头看了看贺砺,他趺坐都比她跪坐着高,看她的时候眼睑微微下垂,睫毛半遮着眼睛,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似乎比方才好了些。

    至于原因,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看他把烤驼峰递到了面前,她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签子。他手往旁边稍稍一移,不让她拿。

    这是还要喂她?

    怎么流放八年回来还多了这么个怪癖呢?

    孟允棠看着那串烤驼峰,正在选择顺从还是抗拒之间挣扎,行障外头突然微微喧哗起来。

    鹿闻笙正要出去查看,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已经闯了进来。

    舞姬们受到惊吓退到一旁,晏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贺砺身边的孟允棠,对她叫道:“彤娘,你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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