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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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存茵换了严肃语气:“我上次就已告诉你,我眼力只到这里,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倒是你,安常,你自己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么?能进故宫文物组的是你不是我,毕竟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
“你是自己真不知道,还是说,你不想去面对?”
安常说不出话。
葛存茵对这个曾经最得意的门生到底还是宽和的,话只点到这里,叹口气:“你也别逼自己太紧,慢慢来吧。”
挂了电话,安常视线重新落回那只瓷瓶。
葛存茵说得没错。
也许她潜意识里,根本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她不敢面对,才借幻象中南潇雪的口说出来:“你太胆小。”
安常的问题出在她怕了,怕再接近美、创造美,怕那一切再脱离自己的掌控,怕梦靥再次重来。
默默执起小狼毫。
又默默放下。
根本下不了笔。
知道问题出在怕了又如何?逃回水乡的她,像丢盔弃甲的逃兵,已对“恐惧”举手投降,又哪能挣脱内心的桎梏?
原来她回宁乡这一年多,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她以为自己还能修文物,其实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她修的东西根本不能用。
曾经听过的话语响在耳畔:“我干到快退休的年纪,只认一个天才,就是瓷器修复组的安常。”
“招你进来是我们的福气啊。”
然而后来这些话语变成了:“瓷器组怎么会招进这样的人?简直荒唐。”
“赔?你拿什么赔?”
“赔不了的,你走吧。”
语气里浓浓的失望是压在安常后颈最沉重的枷锁,比任何惩罚都更严酷,让她再抬不起头。
她才二十五岁,可她的人生已全毁了。
人人都想逃离宁乡,她倒感谢宁乡,给她提供了一方避世之所。
这里没有吹捧,没有鞭挞,没有过去圈子里的人,也没有过去的她。
安常垂了垂眸子,收起所有工具,回了家。
文秀英女士正在跟几个老姐妹划拳,一只脚踏着独木凳子,鼓肚深棕酒坛摆在木桌:“螃蟹一呀,爪八个呀,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呀,姐俩好呀,谁先喝呀……”
安常一推嘎吱作响的木门,她差点没把凳子踩翻。
安常背着帆布包从她身边路过时幽幽说了句:“这段时间谁装林黛玉说胸闷气短,早饭都没法给我做,天天让我吃姑嫂饼对付。”
“我看你气足得很啊。”
文秀英:……
安常跟几位老阿姨打过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包一扔,躺回床上,一只手臂遮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格纹木门吱呀一声。
文秀英走进来,坐到她床边。
“别跟我说话,你说什么我都不再信了。”
文秀英问:“你怎么回来了?”
安常没动姿势,还拿手臂挡在眼前:“头疼,请假了。”
“吃药么?”
安常摇摇头。
文秀英坐在她床边,好一会儿,也没走。
安常问:“你不出去接着喝啊?”
“喝什么喝,她们哪儿喝得过我。”
房间里再次静下来,只听到窗外连绵的雨,把人的心浸在里面,拧也拧不干。
“那个。”
“嗯?”
“我想辞职。”
文秀英默了下:“行,辞。”
“你不问我为什么?”安常终于把手臂从眼前拿下来,枕在耳下,侧蜷着看向文秀英:“好像我从邶城回来,你也从没问过我为什么,天天嚷嚷着让我回邶城,也没见你真把我行李扔出去。”
文秀英拍了拍她的腰:“你这孩子和你妈一样,从小就话少,有时我都觉得是我这么话痨,把你和你妈的话都给说尽了。”
“你躺会儿,等休息好了,咱俩看看你妈去。”
安常点了点头。
她也没睡着,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雨,黏腻潮湿,顺着木窗钻进来,渐渐攀附上人的唇。
像一个吻。
安常不愿再沉溺于这样的幻象,从床上爬起来,拢了拢蹭得松散的马尾,皮筋拆下来叼在嘴里,重新绑了一遍。
走进堂屋的时候,看到文秀英坐在屋檐下,望着天井里的雨发呆。
安常走过去,揽了揽她的肩:“走吗?”
“走吧。”
宁乡的一切都是老旧的,连伞都是旧式的油纸伞,一撑起来,竹制的伞柄嘎吱嘎吱,压在人肩上,代替沉默的人絮絮说话。
安常挽着个竹篓,满满当当装着姑嫂饼。
人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这么多年姑嫂饼在文秀英的生活里无处不在,不外乎唯一的女儿生前,最爱这种宁乡特产。
简简单单一方石碑,刻着娟秀的名字,相较于近处夫妻合葬的成双成对,未免显得形单影只。
安常把姑嫂饼规规矩矩摆了:“妈,我和外婆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