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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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虚无缥缈,空洞无神。

    她甚至没有问候黎筝,就径自开口说话,声音像是随着远方的微风远远飘来,黎筝凑近也听不真切:“哥哥,我好像已经不行了。”

    黎筝一愣,喉咙一紧,怒道:“胡说什么?!”

    明明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怎么可能一下就身体不行了。

    黎姝拧眉缓缓摇了摇头,“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昨日还能隐约听见声音,今晨起来连声音都快听不见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料想,自己可能也就剩这几天了”

    黎筝原本坐在她床边,差点一个腿软栽倒在地。

    黎姝从小到大在黎筝面前从来不用敬语,也不叫什么皇兄,一直用的都是最普通的称呼。黎筝从来没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像寻常人家的兄妹俩一样亲切无比,但没想到时至今日,最亲昵的称呼也能让人通体冰凉,说出的每个字都无比刺耳。

    “一定是药的问题,一定是药有问题!”黎筝突然想到:“你等哥哥给你带别的药!”

    “哥,别去了。”黎姝抬手拦住他。那只纤细到没多少肉的手像是想搭在黎筝胳膊上,但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最后只能抬在半空。黎筝踉跄着上去握住她的手,呼吸都止不住哽咽。

    黎姝说话的气息微弱,语气却平缓而坚定:“哥,我落水被他们救上来后,就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我从小弱症缠身,这次死期将至,是谁也拦不了的。哥你不要为了我,去求那群杂碎。”

    黎姝以往几乎整日都待在寝宫,除非黎筝找她,不然几乎一半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是黎筝告诉他,那是因为弱症体力不支。

    先帝原本有六名皇子,其中两名便是因为弱症夭折。

    黎筝其实早就料想到,黎姝可能挨不过这次落水,可明明已经快好起来了,明明已经快要康复,为什么忽然就成了这样。

    泪珠盖住他看黎姝的视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姝姝,是哥对不起你。”如果他也能像殷云霁那样多谋善断,兴许他们小时候就不会过的那么卑微困苦,现在也不会被多方掣肘,过傀儡一样的生活。那宫女云绢说得对,这个皇位,殷云霁比他更合适。如果当黎姝兄长的人是殷云霁,她或许能冲破皇宫这座牢笼,做一位真正的公主。

    宫中闪烁的烛火映着黎筝苍白的脸色,血色尽褪的脸上挂这两道泪痕。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黎姝已经明白了。

    蹙眉看向他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哥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没有哥,我甚至不想活着。”

    明明快死的人是黎姝,她却比黎筝更加平静。作为妹妹,黎姝向来比黎筝这个哥哥更成熟,有种超脱这个年龄的稳重。此刻她拧紧的眉头舒展开,缓缓扬起一抹笑。那张和黎筝五六分相似的脸,带着回光返照的红润神态,眼中却更加虚无:“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好好活着”

    “把所有的所有过去的事,不是在这宫里的事全都想起来。”

    黎筝一愣。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还带着黎姝离过宫。

    他正想询问,可黎姝说完后已经极为疲倦,前一刻尚且红润的脸色顿时萎靡下来,出气多进气少,呼吸也似快要消散。黎筝话都不敢说重,也不敢再多问,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小心翼翼为黎姝掖了掖被角,咬紧下唇擦干脸上的泪珠,紧盯着床上的黎姝,生怕她下一秒就不见了。

    黎姝就这么躺了不不知道多久,黎筝一直僵硬坐着的身体都麻得没了知觉,才见她又恍惚着从睡梦中醒来,迷蒙的睁开已经看不见的眼睛。

    黎筝赶紧问她想不想用膳,黎姝却答非所问:“哥,你走吧。”

    宫外不知何时再度飘起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宫中红墙绿瓦都望不见了,只能看到枯枝死树,冷宫残垣。黎筝忽然一脚陷在厚达膝盖的积雪中,一个踉跄跌入雪里。刺骨的冷意顺着领口的雪灌进袍服里,他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僵硬地站起身,顶着风雪继续往前走。

    耳边狂风呼啸,却还是盖不住他脑中黎姝的声音。

    “哥,你走吧我不想你亲眼看着我们分别”

    不知道这么走了多久,他隐约看到了养心殿的宫门,黎筝倏地打了个冷颤,心脏猛地砰砰直跳,阵阵剧烈的麻意从指尖迅速带向全身,让他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下一刻,一声剧烈的钟声自远处响起,荡起的余波让空中的风雪都波荡而起。

    不知何处的人哭号起来,大声呼喊着:“长公主殿下,薨逝了——”

    接下来发现长公主薨逝后,宫中的兵荒马乱,黎筝已经全然不关心,脑中一遍遍回想着黎姝这几日和他说过的所有话和记忆中二人做过的事。

    刚当上皇帝时黎筝刚过十四岁生辰,也正是他失去记忆时。对过去毫无记忆,对未来茫然失措,被殷云霁按头扔进养心殿时,每晚黎筝都能听到先帝阴森的哭号声,整夜整夜从噩梦中惊醒。殷云霁故意要折磨他,不肯让他好过,特意不让人在殿内守夜,是黎姝每晚半夜一路从长乐宫偷跑出来,绕开侍卫宫女,翻窗进来陪他入睡。

    去年大旱,殷云霁点名让黎筝替全国子民向天神谢罪,在天师观祭坛上诵经谢罪七日,乞求天神怜悯下降甘霖。黎筝被逼穿着厚达数十斤的祭祀冕服,在酷暑时节头顶炎炎烈日,诵经诵到昏迷。醒来时身侧只有压抑着哭声的黎姝,不停为他扇风擦水降温。

    今年新元节,黎筝身为一国之君,却因为前一天顶撞了殷云霁,被他直接扣在了养心殿。对外宣称皇帝身体不适,特命摄政王代为主持上元节宴,对内告诫众太监宫女,不准给他任何水和食物。看着宫外半空烟花乍起歌舞升平,养心殿内阴冷潮湿寒朔凄凄。黎筝蜷缩在陈旧的龙塌上,默默数着时辰等新年过去。倏地看到黎姝带着一碗从御膳房偷来的饺子,小心翼翼从窗外钻进来。为了护住怀中的碗,饺子的热汤都沾湿了衣裳,滚烫的碗将手烫得通红,也掩不住黎姝脸上的笑。

    但这一切都没了。

    从今天开始,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黎筝觉得有点可笑。

    他没有做皇帝的命,却得了亡国皇帝的运。长辈憎恶兄弟阋墙,幼年丧母皇位也岌岌可危,如今连最后一位亲人也离他而去。

    如果不是黎姝让他活下去,让他想起从前的记忆,他也想随她而去。

    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他胸口堵的难受,面上却多不出一丝表情。可无论是宫力的侍卫宫女,还是宫外的文武大臣,平日里无人盘他们好的人,全都在为黎姝的死而痛哭。

    身为黎国唯一的长公主,饶是在殷云霁监督下进行的丧礼也依旧规模宏大。那群生前从来没正眼看过黎姝的官员们,痛苦得活像是家里刚去世了父母血亲,满脸泪痕在祭典上嚎啕大哭,个比个的情真意切。面无表情站在首位的黎筝和他们相比,倒显得格格不入,像是来看戏的。

    祭奠时,他感觉到殷云霁的视线紧盯在他身上,一旁的迟冕也在来来回回不停看他,黎筝像是浑然未觉,安安静静在皇妹棺边守灵。

    陈车位陈器用陈布吉,凶仪仗方相志石,进引引妮,使妮在庭位,行永迁之礼一桩桩长公主薨逝后祭奠下葬的流程,黎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熬过去的。他明明什么都听不进去,可关于黎姝下葬的所有事宜,全都亲自主持,没出丝毫差错。

    直到他亲自骑马引着黎姝的棺椁进了皇陵,亲眼看着黎姝下葬,紧绷了数十天的神经瞬间像是被人抽空,眼前倏地一黑,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

    【嘀——嘀——】

    【心电图st改变!呼吸机变红!患者自主呼吸急促不协调,打开控制性机械通气!】

    【嘀——嘀——】

    【患者血压提升158、脉搏提升123,检测到呼吸频率不稳定,快通知患者家属!】

    【嘀——】

    【主任,st段波动又回落了,血压脉搏开始下降】

    ————

    眼前似乎有道道白光闪过,许久之后,黎筝才从昏迷中苏醒,但头痛欲裂浑身僵硬。熟悉的暖香环绕全身,黎筝还未睁眼,就感到有人用带着薄茧的手不停摩挲他的侧脸。湿吻从额头一直到鼻尖,最后抱紧黎筝贴在他耳边沉声开口:“我该怎么办小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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