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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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从地上捡起来,见谢及音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同她一样非要看本宫笑话是吗?偌大的公主府,还有没有点清净了!”

    裴望初走到她身边,屈膝半蹲在小榻边,温声道:“我并无此意,殿下误会我了。”

    “是吗,我误会你?”谢及音冷笑,垂眼睨着他,“你本是谢及姒的未婚夫,要娶天底下最受宠的公主,如今沦为奴才,如明珠暗投,骥服盐车,满洛阳城都替你不公,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不甘吗?”

    裴望初望着她道:“我早已不是从前的裴七郎,若没有殿下,如今也是乱葬坑里一堆狼藉白骨。”

    谢及音冷哼,“我不救你,说不定有别人会救你,你待在她身边倒不算辱没你,旁人看来,只觉得是段重情重义的佳话。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说的吗,会待谢及姒与我一样殷勤,只怕还不止如此吧?”

    裴望初问道:“殿下既然如此想我,当初为何还要救我?嫌自己身边忘恩负义、有眼无珠的人还不够多吗?”

    他静静地看着谢及音,瞳孔的颜色很深,望进去,如微澜泛动的深井,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让人好奇又心悸。

    谢及音按在榻上的手微微一缩,被问到了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下意识想要遮掩。

    “自然是……色迷心窍。”

    她下颌微扬,耳朵却是红的。

    裴望初闻言笑了。所有人都觉得以色事人是对裴七郎最大的侮辱,不如一死留个干净,裴望初自己却仿佛想开了,握着谢及音的手贴近她,与她鼻尖碰着鼻尖,呼吸停在咫尺之间。

    “若真如此,我要冒犯殿下了。”

    谢及音长睫一颤,呼吸顿时凝住。

    刚说出口的话一时找不到反驳的余地,何况……所有人都承认了,裴望初眼下是她的人。

    是她的人,就该亲近她,侍奉她。

    吻是微凉的,却又是温柔的,他的手指在谢及音发间穿梭流连,两人倒在榻上,竹枕骨碌碌滚了下去。

    谢及音其实很好安抚,在外面因为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回来后不过刺他几句,没一会儿,自己心里就先过意不去了。

    她想起今日是裴衡夫妇的头七,裴望初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尽子孙之礼,他的苦和恨都咽在心里,在她面前,还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及音的手指抚过他的鬓角,是情动时的温柔爱怜,落在裴望初身上,却感觉他动作明显地一滞。

    裴望初抓住她作乱的手,十指交缠地按在满席锦绣上。

    他想借欲念来逃避她的怜悯,轻微如掠羽,却逃不过谢及音的体察。

    她偏头躲开了裴望初,轻声道:“够了。”

    裴望初缓缓松开了她。

    两人都有心事,好长一会儿没人说话,直到小几上的香炉燃尽,裴望初轻声道:“殿下还没用午膳吧,外间的饭该凉了。”

    他扶谢及音起身,带她到妆镜前坐下坐下,铜金镜里,两人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朦胧的暧昧。

    裴望初拾起发梳为谢及音梳发,银白色的发丝在梳齿间游动,像一尾倏忽起伏的银鱼,从犀角梳滑到他的掌心,被他轻轻拢住。

    “第一次见殿下的时候,您的头发还没有这么长。”

    谢及音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你还记得。”

    那时他也曾为她挽发,那枝被他拿来簪发的桃花,谢及音后来小心翼翼地养了很久,直到花瓣都落尽了,才将光秃秃的桃枝小心翼翼地收在匣中。

    “当时觉得殿下与传言中不同,明明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裴望初从盛桂花膏的盒子里抹了一点,在掌心慢慢碾开,抹在谢及音的头发上。

    “我一直记得,只是以为殿下忘了。”

    他不赞成与谢家结姻,只是在父兄面前,从来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后来他想,如果一定要娶谢家的姑娘,他想娶另一个。

    可惜,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那时候……我从不喜欢与阿姒争抢。”谢及音道。

    裴望初为她挽了一个惊鹤髻,中间点缀红玉镂金芍药珠花,被她浅白的发色一衬,愈发显得流光溢彩,精巧夺目。

    谢及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为了方便戴帷帽,也为了藏拙,她很少梳这种繁琐的发髻,现在才发现自己梳起来并不难看。

    “你为阿姒绾过发吗?为何如此熟练?”

    “不曾,”裴望初从镜子里看着她,温煦地笑了笑,“只为殿下一人绾过,殿下喜欢就好。”

    裴家旧宅的巷子尽头住着一个被遣出宫的老太监,他在后宫侍奉了几十年,会梳各种或时兴或繁复的发髻,出宫以后做起了专为夫人们梳发髻的营生,这种手艺人被称为“待诏”。

    那时裴望初与人交游不拘身份,在谢家遇见过谢及音一次后,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经常偷偷扮作老太监的徒弟,观察他如何为女子梳发、抹油、挽髻、簪花,看得多了,眼会手也就会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真有为她绾发的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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