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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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灰蒙无垠,陈缘知回到家的时候,屋内漆黑,只有月光落在门口的玄关上,闪烁时,像落了层细密的露珠。她一路回到房间,书包和人一同扑进松软的被褥里,陈缘知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隔着一层又一层堆叠交织的羽绒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桌上放着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震动音,灯光感应而开,被昏黄的光影覆盖,陈缘知趴在被子里,手指尖微微动弹了一下。
过了许久,手机被一只细白的手从桌上拿起,陈缘知垂眼看着屏幕,光亮起时,乌黑眼珠被染成淡而剔透的棕色。
界面中,那人的星球是浅淡的灰蓝色,许多天没有亮起过了。
此刻,昏暗的灯光之下,那颗星球缓慢地冒出了一个气泡。青绿色的烟雾像春天的信号,瞬间拨开了笼罩星球的薄雾尘晖。
陈缘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先大脑一步,点开了涟的星球。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夜景图,图片中有一片深色的夜空,还有公园里秋千顶上一根掉了漆的栏杆。
他没说一句话,可陈缘知看着那张图片,又一次被带回了一个小时前刚刚发生的一切之中。
公园里,树影拥挤堆砌,深黄昏色的灯光远远地散落在水泥地的一角,风很安静,只有秋千铁索陈旧的吱呀声在空气里酝酿着难以述说的气氛。
陈缘知鬼使神差般跟着许临濯来到了这个公园,此时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面前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儿童乐园爬架,其上附着的鲜艳色彩在夜幕中沉积下来。
很荒唐。
在一路走来的时间里,陈缘知逐渐从巨大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重新运转的大脑中,那个昭然若揭的答案已然静躺在了正中央。
此刻她坐在许临濯的旁边,除了羞窘和尴尬之外,还多了几分茫然。
那无数个交谈甚欢的夜晚还历历在目,她身边的人便是她的高山流水,她的伯牙子期。
陈缘知何尝未在孤独感震耳欲聋的时刻,暗自想过那个完全听懂了自己的人。
她也曾悄悄希望,涟真的能够从网络中走出来,真正走进她荒芜的生命里。
可当这一刻真的以她从未想过的方式来临之时,她却有些猝不及防。她很想否认,可胸腔里加速的跳动,确实是隐隐的惶惶。
“清之。”
陈缘知条件反射般应道:“嗯?”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应得这么快,顿时有些怔然。许临濯接着说道:“我送给你的那本书,你已经开始看了吗?”
陈缘知开口了,没有她预想的那样磕磕绊绊,她回答得异常流利清晰:“看了。我看到第三章了。”
陈缘知没有侧头去看他,只听见许临濯发出了微微上扬的一个音调,“才第三章?”
陈缘知立马解释道:“书寄去别的地方了,然后我再托人转寄到我家里的。我家里人管我比较严。”
许临濯轻笑了一声:“怪不得你填的地址不是春申市。”
陈缘知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瞬,然后咚、咚、咚地,震荡不停。
许临濯接着道:“你已经看到第三章了——那你觉得,除了我写给你的那段话,书里你最喜欢的话是哪一句?”
脑海中的记忆宛如一双灵巧的手,翻动起书页,陈缘知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句话,她脱口而出:
“——我们在情感上与某个人的联结越强烈,彼此间的相互作用力就会越大。”
少年少女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又在同一时间落下。
陈缘知愣住了,她转头看去,发现许临濯也在看她。
他的眼尾是微微上翘的形状,褶皱不深不浅,一旦笑起来便会显得格外明朗夺目,教人难以移开目光,便如同此刻一般:“——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
陈缘知一直急促跳动的心脏,在那一刻,咚地一声巨响,疾速朝下坠去,然后被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
有风乍起,慢慢把她落在额前和鬓角处的碎发吹拂开来。
以这一句话为起点,就像是一个奇妙的开关被骤然打开,陈缘知和许临濯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陈缘知逐渐回想起他们聊得最热切的那一周里的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们会分享彼此的书单和电影清单,不计日夜地阅览,然后给出抨击或者褒赞;
她那时喜欢穆夏,他便因为她的推荐去看了将近400页的穆夏一生作品和人格构成的解读,结果最后甚至能比她还要快速地辨认出穆夏某一作品的具体年代和思想主题;
他那时钟爱路易巴斯德,她便跑去春申市的图书馆翻了三天有关巴斯德的文献,两人当时各执一词,据理力争过巴斯德在生物学领域地位应该有多高;
许多次深夜里,他们会偶然提起自己的理想,目标和毕生所求,提起如何成为自己所想要成为。两人的对待世界的看法和价值观,在绵绵不绝的对话中交汇,逐渐变得密不可分。
冬天的夜晚,风吹得温度更稀薄,可陈缘知却越发觉得通体熨暖,彷佛赶路已久的风雪人饮下一杯久违的热得发烫的姜茶。
许临濯笑得眼睛弯弯,“你那时说剧里的大部分角色简直是完全的‘静态人物’,然后你越说越气愤,话题便开始偏了,我怎么拉也拉不回来——所以你还记得你那天没说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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