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已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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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受伤了吗?”轮椅上的男子向他伸出手。

    长发青年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把脸,这才看清了被杀马特牵在手里的两头“巨兽”其实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大型犬。

    离何已知近的那一只长相很是凶猛,是经常看到武警带着的那种狗,但似乎比真正的警犬看上去要小一些,铁锈色的斑纹精确地分布在黑亮的毛皮上,显得威风又强悍。

    看它嘴角滴下口水的样子,何已知判断这就是刚才舔自己的那一只。

    而另一只……何已知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狗。

    倒不是说品种,何已知非常确定这种狗就是传说中的边境牧羊犬,但是这一只和他见过的任何一只都不一样。

    它有着黑白相间的毛发覆盖着的线条匀称的身体,精致的口吻和鼻尖,眼下没有一丝泪痕,半垂半立的耳朵,额头开脸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心形。当人看向他的眼睛,能从中看到清澈的倒影。

    如果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前要选一只狗玩飞盘,那一定就是这一只。

    何已知胡思乱想道。

    坐轮椅的男子注意到他的视线,说:“这是captain和教父。”

    captain是牧羊犬,教父是舔他的黑皮狗。

    教父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用前爪踢来踢去,何已知这才看见是自己不小心甩出去的黑塑料袋。

    “那是……”

    轮椅上的男子也看到了:“这是你的——”

    他弯下腰准备把那个袋子捡起来。

    何已知大喊一声:“不!”

    他扑上去抓住塑料袋,在和教父的撕扯中袋子破了,裹满猫砂的猫屎圆乎乎地滚了出来。

    何已知僵硬地停在原地,意识到刚才的画面就像是自己在和一条狗抢屎。

    “像”是一个多余的动词,他就是在和一条狗抢屎。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掏出纸巾,把掉落的猫屎捡起来。

    “给。”坐轮椅的男子递给他一个纸袋。

    “谢谢。”何已知把破洞的塑料袋和捡回来的猫屎一起装进去。

    “你是大学生吗?”对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暗藏精明的目光让何已知想起自己家里的猫。

    “差不多吧。”何已知含糊地说。

    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边牧,好像在确认着什么,何已知感觉到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想不想兼职?”男子突兀地问。

    何已知警惕地抬起头,还不等他发出疑问,对方像是突然失去了耐性,从轮椅的口袋中掏出一个本子,撕下半张纸,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这样吧,明天上午10点,到这个地址来……不管你平时做什么,我付你原本时薪的三倍。”

    之后,轮椅男就带着杀马特和狗离开了。

    留下何已知自己又走了两条胡同才找到垃圾桶。

    回到家发现室友在冰箱上留了言,说自己和女朋友在外面过夜,一黑一白两只猫霸占了整条沙发,正慵懒地互相舔毛。

    何已知打开电脑,在新建文档里写下一句:失去伙伴的流浪狗和猛犬嘴下抢猫屎的男人。

    邮箱里弹出两条消息,顶上一条是广告,第二条是室友说:“我下周搬走,你打算怎么办?ps:你出去的时候来了一个快递,发件人是一个h开头的洋文,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着不像炸弹,我给你签收了。”

    何已知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椅子绊倒。

    睡眠被打扰的猫咪怏怏地抬起头,发出不爽的声音。

    “嘘,继续睡。”

    何已知踮着脚从沙发前蹭过去,顺手摸了摸猫的后背,在堆满拆开了的快递盒的窗台上找到了那封未拆封的文件。

    他用刀片划开文件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快速抽出里面的信封,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

    卡片和信纸掉了出来,上面写着:

    “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你和你的作品参加本届哈蒙尼欧戏剧节——”

    窗外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是姗姗来迟的雷。

    越来越密集的雨声拍打着窗外的屋檐和地面。

    在冬春长久的干旱之后,蓟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对于渴死的盆栽已经太迟,但是对那些仍在苟延残喘的枯草来说,它来得刚刚好。

    两只猫刚躺下,又被雷声吵醒,黑猫站起来抖了抖毛,拱起背伸了个懒腰。

    何已知继续看信纸上的文字,上面罗列了受邀作品需要提交的介绍、资料、人员名单以及经费。

    “出于环保考虑,本届戏剧节将不提供额外经费,正式演出的场地以及运营以外产生的人员、道具、行程以及其他费用由剧作方自行承担。”

    就像天花板突然破了个洞,积累的雨水刷地浇下来从头顶淋到脚跟。

    也许是他在原地不动地停留了太久,久到猫咪都觉得奇怪。

    两只猫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他脚边打转。发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开始用爪子刨他拖鞋里的脚趾。

    脚踝被啃了一口的疼痛让何已知回过神来,把信件装回信封里放好,弯腰两只手提着腋下把肇事猫抓起来,柔软的身体在空中像面条一样拉成长长一条。

    “别担心,我只是等这一天等得太久,有点得意忘形了。”何已知盯着猫咪竖瞳的眼睛,从玻璃质感的瞳孔里看到一个拉伸扭曲的自己,“你敢相信吗?司马从容,我要去法国了。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们会在夕阳的余晖中走过石桥,在悬铃木下遇到卖花的老太太,用一张看戏的门票和她换一株风铃草,最后因为看即兴诗人看得太入迷而错过自己的戏的首演。”

    司马从容——看不清花色的黑猫——用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挣扎着用后脚蹬他的手臂。

    “担心我们没地方住?怎么可能被一点钱难倒……”何已知把黑猫放开,“那可是哈蒙尼欧……不过是多赚几张机票而已。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也就是我——顶着。不会让你们淋雨的。”

    他躺到沙发上,屁股被并不柔软的织物包围,突然感觉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掏出来一看是胡同里那个轮椅男给的纸条。

    他说这是地址。

    何已知正要展开,司马从容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跳了下来,落在他胸口,一张嘴把纸条夺走,然后一路从床跳上凳子,桌子,衣柜,最后落在空调机上面,叼着那张纸,得意洋洋地俯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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