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缚(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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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顿了一顿,目光从那片曜目的白又回到争食的鱼群间。

    发现水榭中有人,来人脚步一缓,浅浅一躬身行礼。

    她方得知,李曜驳回了母亲作为公主归朝觐见的请书,是因为国师从中作梗。她那个时候对这位师父并无好脸色。

    身旁的侍女一向怕极了这位国师,挤了好几个眼神示意她回礼。

    朝露从栏处收身,细眉一勾,朝他懒懒屈了一下膝。

    他神容淡漠,似是看到她被雨水打湿的裙衫,瞥了一眼内侍,那内侍便识趣地将伞递给了她的侍女。

    “法师,何以得知今日有雨?还是日常出门都需带伞,以防不测呢?”她音调分明婉转娇柔,可话中带刺,意有所指。

    他宽大的袍袖垂落,吟道:

    “为师曾教过娘娘:鱼鳞天,不雨也风颠;棉花云,不久雷雨鸣。见此天此云,必有大雨。”

    她忆及他曾对她的倾囊相授,垂下头去绞着手中锦帕,低声道:

    “在我故乡,可不像长安有这般多的雨。”

    他与她一道立在荷塘前,凭栏观鱼,问道:

    “池鱼思故渊。娘娘在长安宫中可过得惯?”

    她将最后一把饵都丢入水中。

    鱼儿几番争抢,鲜红的鱼尾跃出水面,时不时涌起小浪阵阵,终究翻不出这小小水塘。

    她望了池面,叹着气回道:

    “四面都是墙,跑不了马,天空也看不到几颗星星,跟故乡好不一样……法师,你可知,在我故乡,无论春夏秋冬,夜晚都可看到好多星星。如今,我远望,不见故乡,也不见亲人,更看不到星星。”

    雨声喧嚣,一旁身长玉立的男子静默不语。许久,久到朝露以为他或已不在,却见他从袖中伸出手,指向夜天西北,示予她道:

    “北斗星勺柄最末端的那一颗星,叫做‘摇光’。摇光星所照之地,便是你的故乡,乌兹国。今日天雨,不见星月,待天晴之夜,便可观测。”

    她的面上终是露出一丝笑意,眺望夜空中被雨幕遮掩的渺渺星芒,回道:

    “多谢法师指点。往后我在宫中看到那颗星,就好像能看到故乡一样。”

    他微微颔首,冒雨离去。

    几日后,李曜恩准了她母亲的入京之请。

    ……

    “滴答——滴答——”

    朝露掀起眼帘,睫毛微颤。

    凉丝丝的的水滴坠在她的眉心,再沿着她的面,淌下滑腻的侧颈,透湿了她的薄衫。

    她迟缓地伸出手去,接住一滴落在她掌心的雨水。

    不愧是佛子,果然料事如神。

    雨滴越来越密集,接连不断打在二人身间,浇灭了身边熊熊的火焰,灼热消弭。大火为倾盆大雨所灭,各处仍有烧烬的梁木,屋瓦倾颓,泛着一片濛濛的青灰。

    洛襄从满殿残破余烬中站起身来,轻轻从柜中取出一身干净的僧袍,盖在她的身上,而后推门而出。

    晨曦的微光自烧焦的雕窗照下。

    朝露看到他立在佛殿门前,湿透的玉白袈裟迎风招展,清袖拂动。

    他的身后,是数丈之高的金身释迦像,犹如身披万道华光,有大光明之相。

    他手捻佛珠,平视远方,一言不发,既如和风细雨,亦是雷霆万钧,动人心魄。

    守在佛殿阶下的众人齐齐震住了。

    为首的邹云和身后的大片守卫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任由手中本来拿来救火的水桶翻滚在地,与漫天雨水混在一处。

    “神佛显灵了!佛子开恩啊!”

    乌兹人向来迷信。

    见大火骤然为暴雨所灭,佛子毫发无伤从佛殿走出,他们既心虚又惊恐,顿时神志慌乱,当场腿脚一软,纷纷放下兵器,不住地朝佛子跪地求饶。

    佛子困于火中一时,其声名传遍乌兹王庭。

    今夜之后,世人惊闻,佛子大有神通,能受业火而不焚。一夕之间,王庭上下,修佛之人成百上千。

    唯独朝露心有隐忧,他声名愈盛,对洛须靡威胁愈大,在王庭中便愈发危险。

    之后的数日里,正逢乌兹王宴,西域诸国来朝,王庭四处皆是服饰各异的使臣,往来各人甚是庞杂。

    乌兹以西的大宛人高鼻深目,东面的车师人皮毛为衣,大月氏人肤色黝黑,金发碧眼。来使纷纷入宫,明为觐见乌兹新王,其实未必不是来查探佛子的。

    这一日朝露晨起去往佛殿,在王庭的一处九曲回廊间,迎面碰上一队使臣。

    是云纹青袍的大梁使臣。

    洛朝露一身白羽红衫,神容艳绝,走到哪里,都有人偷偷看她。

    与这队使臣队伍错身之际,她总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她快走几步,下了长廊的石阶,一时不察,踩空了一级,往下跌去。

    一股遒劲的力道捉住她的手腕,没让她摔下石阶,而是靠在了那人结实的肩臂上。

    “当心。”那人沉稳有力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朝露瞳孔睁大,心跳骤然猛烈起来。

    惊愕间,她沿着那人臂上镶绣的青云纹往上看去。

    还未看到那人的脸,却见他已松开她的手,侧身离去,只可见一个高昂的背影,与这队大梁使臣一道,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树荫之中。

    独留朝露怔在原地半晌。

    俄而,她醒过神来,迈开步子朝佛殿狂奔而去。

    没走几步,她一头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怎么了?”

    洛襄方下了早课,见她慌慌张张跑来,伸手扶住了她。

    闻到熟悉的白旃檀香,听到他和煦的声线,朝露狂跳不止的心才平复下来。

    “明日便是乌兹王宴,有人会来带你出宫。”他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以为是为了出宫一事,便出言安慰于她。

    她知道,洛襄是要趁王庭使臣繁多,洛须靡无暇顾及,且禁军人手不够,要掩护她逃出王庭,重获自由。

    可她此刻心头之事,却不在此。

    她抬眸,望着他温和的眉眼,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襄哥哥,乌兹王宴,你也会出席吗?”

    洛襄点了点头。

    朝露忽而眉心一跳。

    她终于忆起,前世就是在乌兹王宴上,当着诸国使臣的面,佛子第一回破了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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