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授(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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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千夫所指,被骂为不伦,更是连大门都不敢出,何至于此啊!”

    “如今你叔父视他为眼中钉,我们母女俩日子哪会好过?你叔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方才阿母真是怕呀,怕他一冲动就要杀了你了,我的心肝肉啊……”

    朝露心中既是厌烦又是惊恐,咽喉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一般窒涩不已。

    前世,母亲也如此劝过她,她当时唯唯诺诺,乖乖照做,怎么就没有听出话中之意?

    生她养她的母亲,畏惧人言,不堪谴责,也要用她这身皮囊,堵住悠悠众口,求得那新王庇护啊。

    叔父是威逼,是利诱;她的母亲,更是四两拨千斤,那朱唇所吐之言,字字句句,像是细细密密的针似的,一根根扎在她身上。

    母亲一手拢着她的一绺发辫盘成髻,另一只手握着一支血红的宝石簪子,在她手中华光流转。

    正是朝露前日握在手中,想要刺破脸的那一支。

    尖利的簪头将她盘起的发髻一下子刺穿,将方才如云如水的青丝一把牢牢固定在头顶。

    朝露想要逃,双肩却被手肘牢牢按住,望着铜镜里的美人妆发既成。

    “为何这几日都未有得手?他不肯要你吗?”

    朝露垂眸不去看铜镜里令人惧怕的美人,指甲几欲攥破掌心,道:

    “他佛心坚定,是不会区区女色破戒的。阿母,你不必白费心思了。”

    铜镜里的母亲冷笑一声,灵巧的手指将她鬓边的碎发勾去耳后:

    “色授魂与。女子以色授之,男子才会神魂颠倒。你还是处子,许是不懂其中门道,我召个人来教你。”

    “阿母!……”

    朝露惊起,大门再度紧闭,门外传来母亲重重的叹息声:

    “好好学,我去求王上,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多时,一个体态丰腴的碧罗裙女子被带了进来。半老徐娘,细眉挑目,口脂嫣红,鬓边散出一缕碎发,脂粉无不是勾栏曲水的风尘之气。

    朝露认得此人,和秋叶她们喝酒时见过的。

    是仙乐阁的妓。

    她扭着身子走来的时候,朝露后退一步,发觉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你敢?……”

    那女子拂了拂碎发,眼睛眯成一道缝,皮笑肉不笑道:

    “奴家奉命调-教,没有什么使不得的。你阿母可说了,何时学好了,殿下才能出这门呢。”

    “殿下金枝玉叶,不懂男人的喜好。这男人呐,就喜欢你勾着他。”那徐娘丹蔻半褪不红不白的手指捏了捏她身,鸟喙般的长指甲挑开她的衣襟,一面啧啧称奇道,“这身腰,真乃不可多得的尤物,谁见了不欢喜?”

    朝露浑身泛起一阵战栗,紧紧闭着眼,恍若眼前面对着一道深渊,狂风在身间呼啸而过,拖不起她不断下坠的身。

    徐娘绞着帕子捂嘴嗤嗤地笑,宝贝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指予她道:

    “这个姿态,奴家可是从佛经里看来的,也算是‘因材施教’了。写着是什么双身金刚曼荼罗,说什么以欲制欲。你看你看,菩萨都要双-修,更何况一个和尚,怎么忍得住不贪你这色。”

    “要这般扭,才勾人……”徐娘照着册子,扶着她的腰,推着她继续坠落,“这小衣呀,半松半紧,小荷才露尖尖角,最让人着迷……”

    这般伎俩,她前世入宫前亦学过不少的。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既换得了盛宠,也换来了最后一箭穿心的赐死。

    这一世能有什么不一样?先是被逼色-诱佛子,再被卖给李曜,一生沦为刀俎下的鱼肉,重蹈覆辙,不得自由。

    如此重过一生,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朝露麻木地任人摆布,心头却想着一个人。

    洛襄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刑狱受着折磨?

    今夜如此,她和他是不是也算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了呢?

    ……

    殿外连绵的大雨仿佛仍在下。雨声似乎掩盖住了一切不堪。

    暗夜无边。耳边的滴答滴答,不知是檐下未尽的雨水,还是经夜不绝的更漏声。

    衣衫松垮的洛朝露,平卧于花砖上,任由凉意侵袭周身,一双空茫的眼盯着穹顶的般若花藻井。

    盘好的发髻解散开来,那支固定的宝石簪子被她握在掌中,簪尖的血痕已然凝结。

    外头的风雨似是停了,那老鸨仓皇逃逸时喑哑的嗓音都已随风消散了。

    可她为什么还在下坠?像一片落英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迟迟没有坠地的实感。

    朝露缓慢地爬起身,只着单衣打开了门。

    巡逻的重重卫兵把守着她的寝宫,她多走一步都受限。她便干脆坐于阶前。

    夜凉如水,天光熹微。

    许久只觉胸前袖口湿了一大片,她原以为是露水,低头仔细一看却发现是自己温热的泪水。

    朝露兀自笑了一笑,泠泠的目光泛着冷意。偏过头,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狐裘大氅。

    回身一望,一眼看到为她披衣的男人,朝露一时愣在那里。

    她一夜黯淡的眼底一点一点燃起了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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