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Qs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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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那个,我是你女儿??”屠杳讲到一半卡了壳儿,从耳边拿下手机,摁开免提清了清嗓子问沈菡初,“你叫什么名字?”
“沈菡初。”
她闭上眸子,无精打采的答。
“我是你女儿沈菡初的同学,”屠杳迅速接上话茬,透过后视镜与靳砚北肯定的眼神对上,冷静下来些许,“她海鲜过敏,我们正在把她送去江南第一人民医院的路上,你们也赶紧去医院吧。”
对面听完毫无急色。
反而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双方大约沉默僵持了半分多钟,在屠杳又追问了一次“喂?能听见吗?”之后,对面那中年女人才不太情愿的开了口。
“她的过敏严重吗?”
屠杳见坐在副驾驶上的靳砚北身披昏暗转回上半身来逆着光朝她摇头,无论是坚韧可靠的眉眼还是有条不紊的态度都让她定了定心神。
“不太严重,但是可能??”
“??不严重的话我们就不过去了,”中年女人仿似就在等候她这句话,不假思索的打断她的话语,语气满带不耐烦道,“我们还得辅导她弟弟做作业,没空过去。”
屠杳蠕动红唇,还想再说些什么。
就听到电话对面有个小男孩不合时宜的撒娇“妈妈,我也要吃海鲜,大螃蟹大虾,我也要。”而那中年女人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应下,语气十分温柔的回复他“好,妈妈现在就给我们楚楚做。”
随后,一声招呼不打就挂掉了电话。
“我草他妈的,”秦决没忍住爆了粗口,眉眼深深蹙紧,活像一个被点燃的炮仗,“这什么妈啊?!啊?!女儿都过敏进医院了还有心思给儿子做海鲜?怕不是这辈子没他妈吃过个海鲜吧??!”
话音未散,他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看沈菡初并不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以及不会吃小龙虾的样子,她才是那个“这辈子没吃过海鲜的人”。
“对不起啊,我??”
他神色仓皇的想补救一下。
“??没关系的,我,我已经习惯了,”
沈菡初虚弱无比的抬手捏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重新睁开的眼眸中的脆弱与她苍白的脸色一样强烈到无法令人忽视,“我自己也可以的。”
“什么话啊。”
“她们不管你,但我们都会陪着你的,”秦决努力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尽量轻柔的问,“她们,嗯,她们一直都,这么对你吗?”
“算是吧,从我有记忆开始,”沈菡初频频眨了好几下眼睛,试图用强装出来的坚强掩盖不自觉萌生的哽咽,“我8岁那年发高烧,她们把我独自一个人扔在诊所里,屁股上被扎了四五次,还差点儿被那个医生猥亵,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决握紧双拳,嗓子发干:
“为…什么?”
“因为她们想起没给我弟弟穿秋裤,”沈菡初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眼角的泪顺着太阳穴哗哗落,“打我奶奶的电话没人接,她们怕冻到他。”
“但是却忘了,我也没有穿,我也很冷。”
“还……很害怕。”
屠杳紧掐着手机,不声不响的听她讲述完。
在有些刺眼的路灯短暂的从前玻璃射进来,猛然照亮她低沉消极的眉眼后又迅速消失变暗的空档间。
她突然想起,屠琴也曾这么做过。
她从小是在美国的华人家庭长大的。
虽然那对夫妇不孕不育,直到她被接回来前家里都只有她一个孩子,但隔壁家那个小男孩跟她年龄相仿,经常过来找她玩,也不算孤单。
她们曾一起玩过很多游戏,做过很多运动。
其中,就包括滑板。
那是她刚从美国转回来上初一的时候。
因为国际学校不仅重视文化成绩,更重视体育运动与社团活动,所以她放学后滑滑板的爱好便成功保留了下来。
某天放学,她照常跟秦决一起在小道间练习高难度空翻时不小心摔倒,导致左小腿整个蹭到地面上,破的鲜血淋漓。
疼的她一动都不能动。
她下意识打电话给屠琴,想让她来接她去医院。
但没想到。
另一边的屠琴听完后只是不当回事儿的淡淡说,“只是摔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还在忙,没空过去,你找你们班主任吧。”
她那时还以为屠琴是真的有万分要紧的事要忙,才不能来接她。
结果,被秦决连抱带扛的送去医院,好不容易折腾半天才能拖着一条腿狼狈的挪回家时,才发现??
原来屠琴口中的要事,就是去给骆霄买明天要参加社团团会演讲的新领带。
哪怕他已经拥有一整个抽屉的几十条不同的昂贵领带,随手拿出一条都几乎是崭新的。
哪怕他刚刚新买的那条在她看起来并不好看,而且和他柜子里某条的样子大差不差。
那条新领带的份量,也还是重过了摔破腿、行动都不能自如的她。
从那时起她便真正明白。
有些人的封建陈旧思想就如同外部光洁白亮的蛀牙,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有一点赃污,实际真要深挖下去,早就已经烂在骨子里了,清都清不干净。
有些烂事。
无关金钱、无关地位、无关权利。
一旦发生,不管在谁的身上,总是相似的那么可笑。
正因为她亲身经历过,体会过那种难受,现在可以极大程度的与她感同身受,所以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和她有极为相似经历的沈菡初。
在任何无法改变、只能靠自己熬过去的苦难面前,所有安慰都是裹满糖壳的□□,越吃越苦,甚至还会要命。
所以屠杳没有像秦决那般骂骂咧咧。
只是握紧她有些冰冷的手,用温热的拇指蹭去她眼角汹涌的泪水,喃喃道:
“沈菡初,快点长大,我们一起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