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杜姝苑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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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后院水井的位置爬去。施慈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已经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
他想上前去把人搀起来,可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无法抬起半分。
他就这么看着杜崇德往水井爬去,早上杜姝苑给他换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沾满泥泞,口鼻被地上的积水淹没,导致他是不是还要仰起头呼吸。
他就这么爬行着,到了井边,身后长长的血痕被雨水一冲刷,什么都看不见。
“阿苑,你不要怪爹爹,爹爹没什么好活了,可是不能拖累你。”
杜崇德从怀里掏出一直簪子,眼前仿佛出现双手满是伤痕的杜姝苑捧着簪子对他笑。
她说,爹爹,这种日子不苦,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可是杜崇德看不到希望,他只看到自己的伤压得宝贝女儿喘不过气。
他是将死之人,花再多银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几息,为了这几息时间,杜姝苑可能要劳作整整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忍受别人的谩骂、忍受别人的嫌弃嘲讽。
他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哪怕杜姝苑不说,从偶尔传进来的邻居的嗤笑中也能窥探几分真相。
杜崇德把簪子放在井口边沿,闭了闭眼,施慈分不清他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就看到他一头扎进井中。
簪子落下地上,被雨水重刷带起的泥土瞬间掩埋。
施慈撇过头闭上眼不忍再看,再睁眼已经到了赵府的院子里。
赵县令提前回来了,拎着一根藤条抽得赵祺满院子乱蹿,杜姝苑衣衫凌乱缩在旁边,脸色惨白。
他心下一沉。
“逆子!我临走之时怎么交代的!我让你好好照顾阿苑,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赵县令气得脸色通红,抽赵祺的藤条却没有放松半分。
一藤条下去就是一道二指宽的伤痕,火-辣辣贴着皮肉疼,被水一冲更是苦不堪言。
赵祺没料到赵县令回来得这么早,背上衣衫已经被打破,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但施慈觉得还不够。
县令夫人在旁边拉他,哭喊着要打就打她。
满院子人淋着雨,施慈却只看到缩在角落里与他们一家三口“热闹”格格不入的杜姝苑。
他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
赵县令打累了,又被县令夫人拉着,放下藤条闭了闭眼,走到杜姝苑身边:“阿苑,是赵伯伯对不住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已经教训过赵祺了,他是我赵家惟一的骨血,我……”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
杜姝苑扯了扯嘴角,开口时声音嘶哑仿若厉鬼:“不怪赵伯伯……”
不怪你,是你儿子!是赵祺!我恨不得一块块将他身上的肉咬下来!
可是不行,爹爹还在宁抚镇,不能得罪赵家……
杜姝苑睁大眼睛,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咬着后槽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她杜姝苑做错了什么!她杜家做错了什么!
恨!恨!!恨!!!
黑暗中最容易滋生污秽,所有人都没看到漆黑的东西爬上杜姝苑的脊背,仿佛一个人形将她包裹。
施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原来怨气这么早就找上杜姝苑了。
他看着杜姝苑心中滋生黑暗,却奇异的没有阻止的想法。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赵县令明日带她去换身衣服,再出来时杜姝苑除了苍白的脸色已经和平时没有区别。
“阿苑你放心,我明日就差人送来聘礼,让那孽障八抬大轿娶你进门!”赵县令满脸愧疚,县令夫人想说什么,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赵祺已经上过药,龇牙咧嘴站在不远处,闻言不免露出得意的神情:“阿苑,兜兜转转,你还是成了我赵家人。”
赵县令抓起茶碗就扔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一场“闹剧”就这么稀里糊涂结束,屋外雨也停了,杜姝苑谢绝赵县令派人送她的想法,面无表情往家里赶。
到小院门口,想到不能让杜崇德担心,哪怕眼眶通红,也强忍着挤出一个微笑。
只是她推门而入,原本躺在床榻上的杜崇德却不见踪影。
杜姝苑顿时慌了,连忙高呼着跑出去:“爹!爹你在哪里!”
她爹腿脚不便,连地都下不了,肯定不可能出去。
杜姝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找到杜崇德的身影,她隐隐有些崩溃,已经绷不住泪流满面。
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最终定格在看到井边那支簪子的那一刻。
簪子半截埋在土里,半截露在外面,因为是她亲手做的,杜崇德从不舍得戴,都是揣在怀里。
如今,被珍而重之收着的簪子,落在井边,沾满泥土。
她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看向水井,下一秒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又愣愣在井边站定。
她不敢去看。
施慈就这么看着她愣了许久,最后一脸空茫凑过去——
杜姝苑目眦欲裂:“爹!!!!!!”
井水上浮着杜崇德已经泡得有些发白的尸体。
天边已经发亮,可杜姝苑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