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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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写的是本尊的道名?”

    常少祖突然开口,小弟子惊得手一抖,尘字最后一横斜拉出一条黑线,墨水浸透了纸,戳出一个窟窿。

    他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迅速将纸抓起来藏到桌下,转身险些撞进那充斥着清冷兰香的怀里。

    江不宜抬起头,黑眸中弥漫的水波骤然一激荡,变得清澈透亮:“师,师尊……!”

    常少祖嗯了一声,绕过他走到桌案前。

    方才他藏的匆忙,只藏了最上面一张,却漏了下面的。

    常少祖拿起那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写满了“束尘”二字。

    仙君道名不能随便称呼,往往只有长辈或关系亲密的人才能叫,而整个天衍剑宗能开口唤一声“束尘”的,也只有宗主一人。

    咚!咚!咚!

    江不宜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汗湿的手指紧攥住衣角。

    他已经有一个月零八天没见到师尊了。

    往常每个月师尊会来两次,多了可能四次,最少也是一个半月一次。

    最多,最多再过七天就能见到师尊了,可是他惹师尊生气了。

    师尊以后……还会来吗?

    不愿面对的答案整夜整夜缠在他脑海里,心脏要被拽成两半。

    等回过神来时,“束”字已落下最后一笔。

    他怔了一瞬,于是,大着胆子写下了“束尘”二字,写完又觉得自己写得不够漂亮,翻出字帖一笔一划临摹了好多遍。

    江不宜望着身侧不染纤尘的衣摆,羞愧地小脑袋几乎要低到地里。

    “写的不错。”

    纸张被轻轻放回原处。

    江不宜一愣,抬起头,正撞入那双琉璃般的浅色眸子,里面是大海般的平静宽和,好似没有什么过错是他所不能包容的。

    常少祖半蹲下身,视线比他略低一些,温声道:“大玥说你今日没好好吃饭,是饭菜不合胃口?”

    温和的声音与记忆中的重合,前日那冷漠又可怕的语气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不宜喉咙一疼,泪水再次浸透泛红的眼眶。

    “……不是。”

    “那便是前日本尊训斥了你,心里不舒服了?”

    “……”

    江不宜没说话,眼泪却唰地掉了下来。

    常少祖微微一笑,随即叹了口气,抬手轻抚上他布满泪痕的脸颊:“怎么又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脸上是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好似终于确定眼前人不会伤害他一般,江不宜往前一步猛扑进他怀里,细瘦的小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师尊……”

    “师尊在。”

    常少祖语气温柔依旧,眼底却一片冷淡漠然。

    江不宜将他抱得更紧了。

    他在害怕。

    常少祖自然是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不过是怕惹自己生气,然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他六岁刚来灵云山那年。

    江不宜一直哭,常少祖就一下下轻拍着他颤抖地背脊。

    直到肩颈处的衣服都浸湿了,江不宜才抹了把小脸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望着他,抽噎道:“我,不想再让,师尊,失望……”

    “先生说,我,很差,比赛,会给师尊,丢脸……”

    江不宜撅起嘴,眼泪又漫上眼眶,眸中满是迷茫:“可是……我画不好。”

    常少祖抹去他眼角泪珠:“好了,别哭了。”

    江不宜听话地点了点头,低头把泪水憋了回去。

    “为何不让本尊看看你的画?”

    江不宜猛地抬起头,手指紧张地揪住了衣角,对上他期待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他从一旁书架上选了许久,最后拿出了自己觉得画的最好的一幅,紧张地交到他手里,目光盯着画卷背面缓缓展开,别开了脸。

    耳边能听到烛火燃烧灯芯的噼啪声,江不宜食指不安地搅在一起。

    一声轻笑落进耳中。

    江不宜心头一跳,抬头便看到常少祖眼中不加掩饰地清浅笑意,手上动作不自觉停了。

    常少祖微敛笑意,看向他:“本尊倒觉得这画甚是有趣。”

    江不宜脸颊一烫,低下了头。

    常少祖指着画右下角:“这两只在河边喝水的,是老鼠?”

    “……是鸳鸯。”

    常少祖眉心一挑:“嗯,很有象征意义。”

    “师尊不用夸,”江不宜不再看画,道:“我知道,画的很丑,给您丢脸了。”

    常少祖摇了摇头,轻轻收起画卷,不以为然道:“你师兄们哪个没给本尊丢过脸?不差你这一次。”

    他走到书架前把画卷放回原处,拉着他在桌案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一个比赛,你不想去便不去,你才刚学不久,是本尊对你要求太严格了。”

    江不宜眨了眨眼:“真的吗?”

    “骗你作甚。”

    江不宜眸底绽开毫不掩饰地喜悦。

    他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十六师兄说,明日青稞问剑大会,宗内,所有未满二十的弟子,都能参加,我能不能去……”

    江不宜能明显感觉出一提到这个常少祖眼神瞬间变了,他原本兴奋的语气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只小心翼翼看着他。

    “小十六告诉你的?”

    江不宜犹豫地点了点头。

    常少祖垂了垂眼又睁开,神色又恢复温和,只是那副佯装的温和覆盖下,是百年之厚的冰封。

    他将他被泪水沁湿的黑发耐心地捋到耳后,道:“小畜生,你记住,你与外面那些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小朋友不一样,修炼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常少祖拇指一下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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