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鬼蜮(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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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蠢狗出来的不是时候,“仙丹”今日吃不成了。

    改日罢。

    -

    传闻里千年难见的凶兽狡彘出世,肆虐丰州,而这仿佛只是一个前兆,接下来的几日,丰州,乃至整个幽冥,就没再太平过了。

    消息很快在幽冥十五州传开:凡界那个号称“算尽天下三千年”的天机阁闭关十六年,不久前却忽然开阁,放出了一条惊骇世人的天机占卜——

    [魔头出世,三界将覆。]

    从万年前酆都帝业覆灭,也或更早,天下皆知祸害三界的永远是幽冥秽土的肮脏魔物。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凡界三大修仙势力前后响应,两大仙门和时家各自派出由长老带队的精英弟子,下山游历,荡妖除害,顺便查察天机阁预言中要倾覆三界的“魔头”。

    这次历练与以往不同,三家各有一队通过天梯,下抵幽冥。

    ——幽冥这几日的动荡就是由此而生。

    鬼狱地处幽冥最北,除了狡彘出世,地崩山摇,以至于被连累垮塌了半座地牢以外,幽冥秽土上的风波几乎没有影响到这里。

    丰州州主死了,要取囚犯们心头血修炼秘法的威胁似乎是不在了。

    尽管不知道八爷为首的狱卒们为什么仍是没有放他们离开,但年岁不大的囚犯们显然已经重新活泛起求生的心思,兴奋无处发泄,连带着鬼狱里的挑衅斗殴也比之前多得多。

    最辛苦的就成了时琉。

    “丑八怪,你跟那个病秧子什么关系?这么照顾他,不会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

    瘦猴蹲在天井口揪草皮。

    地牢阴潮避光,石壁缝里一共没长几根草芽,最近更是被他祸害得寸草不生。

    多个单独出来溜达的时间,每个牢房的囚犯头子都有这个特殊待遇。瘦猴不是那个牢房里最强壮的,但好勇斗狠,总拼死拼活打架,得了头位就耀武扬威的,像只插了孔雀毛的山鸡。

    瘦猴大概不知道,他牢房里的囚犯少年们总在背后笑话他,喊他“装山大王的瘦猴”。

    时琉正在空地摆弄自己仅有的几株药草。其中一株开了朵白得细碎的小花,她看着很喜欢,就当没听见瘦猴的话。

    可瘦猴不依不饶:“问你话呢丑八怪,不要装聋子啊。”

    时琉微微矜直了眉,这是她心情不太好的表现,很少有,但藏在兜帽下,也没人看得见。

    于是瘦猴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黑色兜帽下的少女开了口:“我救你,救他们,是一样的。”

    “……”

    瘦猴无声地呲了呲牙。

    时琉不知道他信不信,但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这就够了。

    事实上,她觉着瘦猴是无理取闹。至于原因。

    藏在兜帽里,女孩细白的眉心打了个褶。

    应该是嫉妒那个少年……

    长得漂亮吧?

    时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那样好看的少年。

    而且她想不是自己少见多怪,那天他第一次洗去面上的血污出现在地牢牢房里的时候,不止在给别人治伤的她,整个牢房里的少年人们全都是安静的。

    原本满牢房胡咧咧的噪声里,闹腾得跟山野猴子似的年轻囚犯们忽然都成了哑雀,他们望着那个一身血污长衣也藏不住风华的冷漠少年,就像山村土狗头一回见着世外仙境里雍容华贵鬃毛凛冽的兽王,在本能里夹起尾巴低下了头。

    连瘦猴都呲牙咧嘴翻白眼,却说不出挑刺的话。

    像白玉无瑕,是挑不出。

    那个白衣少年的漂亮是种不沾风雪的贵气,不必刻意也透着张扬和压迫的美感。

    这样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幽冥,还可能杀了……

    “哦呦!出大事了丑八怪!”

    刚消失一会的瘦猴又突然跳到她眼前,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的贱兮。

    “你看上的那个小白脸,竟然得罪符元那头黑狗熊了!你现在过去,估计还来得及给他收个全尸?”

    “……!”

    兜帽下的少女恍回神,脸色微变。

    白衣少年虽然神秘莫测,但也确实伤重难愈,这会落到符元手里——

    时琉脸颊微白。

    鬼狱禁制非修者不能破,白衣少年是她目前看到的最大的离开鬼狱的希望,她不能让他死。

    地上的少女僵蹲了几秒,提起旁边的药草盒子就起身,她拖着累赘又沉重的脚链,快步匆匆往天井口外走。

    连身后的药草圃都没顾上。

    瘦猴呲着牙站在原地,笑容僵了会儿,他懊丧地挠了挠头,又带着怨气,弯下腰去,一把薅断了那几株可怜的药草里唯一开起来的小碎花。

    他冷哼哼地:“小白脸有什么好,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将来上榻都得扶着墙……”

    尽管念着,瘦猴还是把小碎花往兜里一揣,调头就跟上去了。

    时琉匆匆赶到最里面的牢房。

    兴奋得像野兽似的叫骂响彻地牢,囚犯们在这个阴暗的地底从不惮尽情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以及兽类一样残暴的野性。

    而符元是他们中最恶劣的那个。

    就如此刻,他正像个山野走兽似的怒笑咆哮,粗壮如象腿的腿高抬,又重重踢下——

    砰!

    砰!

    砰——

    一声重过一声,凶恶落在那个病态孱弱的少年的胸腹,他的身影就被一下下踢到墙根。

    兴奋的嘶嚎将地牢门内变成一个斗兽场,疯子们在里面狂欢。

    时琉的瞳孔颤栗得抖。

    “符元——”

    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声被埋没进那些兴奋的咆叫里。

    墙角的少年似乎昏过去了,生死难辨,黑熊似的囚犯还觉得不够尽兴,在一众助威的呼喝声里,竟是抬起麻绳编织的草鞋,就要狠狠踏上少年的手。

    那是足够碾碎指骨的力度。

    隔着铁质的牢栏,惊慌欲退的时琉看见倚地的少年抬起了眼。

    和那天一模一样。

    冷漠,死寂,睥睨嘲弄,多冷清沁骨的一双漆目。他看眼前这一场盛戏,像个漠然路过的旁观。

    可如果连这样的苦痛加诸己身也能视若无睹,那他还经历过怎样的地狱?

    时琉攥着的手指松开。

    兜帽下,少女低头,摸出了腰侧挂着的一串钥环。

    ……

    酆业半阖着眸,一动未动侧躺在地,等这场由他故意挑起的施暴结束。

    脏得很,但得忍忍。

    肯忍这几只覆手就能碾死的蝼蚁跳梁,酆业只为了等那个负责善后的医者少女之后再来他身旁验伤——带着她身上没人闻到的,无上仙丹一样的清香。

    没想她提前到了。

    胆子那么小,可别吓跑,不然白费了他的忍耐布置。

    酆业无声睁开眼。

    穿过那些肮脏的尘土与蝼蚁们,他看见了铁栅栏外低着头的少女。

    她紧收着下颌,兜帽下只漏着雪白的颈。

    幽冥不得见的雪白,白得像段腻人指腹的羊脂玉,不知道是避光,还是天生的。

    盯着那截纤弱身影,酆业眼底划过一丝冷漠又贪餍的情绪。

    九窍琉璃心,即便放到万年以前,也是只存在于传闻里没人见过的东西。

    多少大妖翻遍幽冥秽土,都求不得这“一口成仙”。

    ——

    三界第一大补的灵物。

    才不枉他准备了几日的漂亮吃法。

    酆业正想着,耳旁忽起一声轻响。

    他眼皮意外地掀起,视线掠向阴暗湿潮的牢门外——

    “咔嗒。”

    酆业一怔,牢门缓缓打开。

    在一众凶神恶煞的囚犯的注视下,少女低垂着兜帽,竟主动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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