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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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那艳丽诡秘的唱腔,摇头晃脑地背对着她踢踏了两步,蓦地一个后顶肘击肋。

    斯内哈只觉得游离肋那细薄的肌肉剧烈震颤,泪水和鼻血齐齐喷涌,所有毛孔都在骤缩,头皮涨起迷蒙,整个人痛得昏沉不定。

    程爱粼力道控制得极好,不会骨折,这样骨头尖锐的折断创面就不会扎破内脏。

    她15岁跟随泰国拳王关门弟子巴松帕学习泰拳,后来又有马雄飞手把手教她以色列格斗术(马伽术)。

    程爱粼狠辣地啐出咖喱汁,扫肘攻向她颈外侧的迷走神经。

    斯内哈眼球一翻,当即昏死过去,马仔们扶不动她,山一样豪迈的身子直梆梆砸在地上。

    食堂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程爱粼身上的狠劣,蛮霸震惶得不敢动弹。

    程爱粼慢悠悠撩起衣服擦脸。

    随即脱了,盖斯内哈脑袋上,忽然曲膝下沉,五指攥拳凶残击向她面部人中,门牙应声碎了半边。

    狱警笔挺地立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对程爱粼单方面的武力碾压熟视无睹。

    监长在程爱粼来服刑报到的前一天,召集全员挤在小礼堂开会,他双腿架在大理石台面上,嘬着榴莲,“以前我是王,她来了,我还是王,她也是王,她想看电影,给她看,想打架,给她打,把她当你们的阿妈,阿孃,伺候好,我如果在她身上看到一毫米的伤口,你们就滚去paka卖屁股,她就是想吃人,也安排好嫩肉给她吃……”

    刚来的狱警猝然抬头,脸上布满惊恐,“哪儿有人肉?”

    监长气急败坏地扔榴莲核,“那他妈就是个比喻!”

    斗殴的结果,重新洗牌了帕卡翁女子囚犯的势力版图,程爱粼成了站在塔尖上的无冕之王。

    6个狱警“吭呲吭呲”抬着昏迷的斯内哈,扔进治疗室,不再顾她死活。

    荡平了霸王团,帕卡翁归于宁静,友好的相互问候与攀谈开始流行。

    最开心的莫过于静冈,话多了,人也胖了,整个人热络起来。

    程爱粼依旧不显山不露水,没人知道她的身份,监长开的诸多小灶都被她婉拒了。

    阿普曹来看过她,蔡署和蔡太隔三差五来送东西,她自己能用的就留下,用不着的分给其他狱友。

    斯内哈老实了,唯程爱粼马首是瞻。

    弓着背垂着脸忙前忙后给程爱粼造势,她现在是笑得最开怀,也是最胆怯的人。

    一年时间悠悠转。

    快得流星赶月。

    帕卡翁的新年晚会是马来所有监狱里最喧闹可亲的。

    从囚犯到监狱长,都灌注心思,提前两个月开始筹备,程爱粼凑热闹,也报了个节目,压轴演唱梅艳芳的《夕阳之歌》。

    正式演出的1月1日,女囚们嘻嘻哈哈化着妆。

    虽然没演出服,但唇齿的艳红勾勒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优雅,那是她们很长时间没有触及到的了。

    寡言的人说幽默口技,沉寂的人唱跳歌舞……

    反差在舞台上成了种鲜活灵动的力量,程爱粼在舞台一侧噙笑观赏,只有她最无趣,最直接,喜欢就一直喜欢,不玩遮掩留白的艺术。

    最后一个节目,四周灯光渐暗。

    只有一束顶光苞笼着程爱粼,看上去梦幻且飘渺。

    “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随云霞渐散,逝去的光彩不复还。”

    “迟迟年月,难耐这一生的变幻……”

    阿梅在马来的影响力很大。

    很多人记得2003年的告别演唱会,她提着雪白的婚纱缓缓走上赤红高耸的台阶。

    程爱粼的嗓音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种怅惘和忘情的投入,让所有女囚潸然泪下。

    程爱粼眼前起雾,含混中,瞥见那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和马雄飞并肩而行,从市署的台阶走下,她的马尾轻摇,脸上笑意盎然,热烈地说着什么,马雄飞垂头听着,谐谑一笑。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编织我交错梦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弯,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冷,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一天想想到归去但已晚。”

    台下的静冈痴迷地看着,啃着手指,不知为何,程爱粼双眸的哀戚让她畏怯。

    听到最后,静冈眼神飘忽起来,程爱粼就是夕阳,这就是她的唱词,她要死了,她要死了,这里要失去她了,她要谢幕了,她要死了。

    一身绿衣的程爱粼双目染泪,看着彼时的过往,模仿着阿梅,突然豪迈地挥手扬声,“bye—bye——!”

    原来生生死死兜一圈,最让她起心动念的只是寻常并肩。

    回到牢监时,静冈一把拽住程爱粼,“你在告别对不对,你在跟我们告别。”

    “对,我要跟我最爱的人走了。”

    静冈缩着脖子流泪,“我也有两个最爱的人,她们都走了。我用了所有的力气为她们而活,我没有自己的,我在这里,是因为出去之后,想为自己再活一次。”

    程爱粼帮她擦泪,“你是晚睡的人,我希望你今晚什么都没看见,能做到吗?”

    静冈岑寂地盯着地面良久,轻轻点头。

    夜半。

    她泪流满面地侧卧在床板上,看着程爱粼的头颅虔诚地递向衣裤拧起的绳索中,仿佛看到了当年妹妹自缢时的视死如归,她死死抓着被褥,无声的瘪嘴恸哭。

    2020年1月2日,在马雄飞死去的一年后,程爱粼吊死在帕卡翁牢监的高窗栅栏上。

    无论是6年有期,10年有期,还是20年有期,那都是一个虚晃的数字,她在杀李志金那夜,在看《胭脂扣》嗦麻辣猪肚面的时候就定了决心。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夜空露白河,我赴远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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