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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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现场演出。

    他盯着小屏移动着手臂,瞥见对面楼层一户亮灯处,有一个黑影在冲自己挥臂。

    波比看得茫然,推动变焦,才瞧见对方不是在问好,而是重复着手起刀落的动作。

    他第一直觉是在剁肉,砍大骨,带着力拔山兮地劲道,越斩越勇,似宰肉场的莽夫屠夫,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在豁命挥举,看得人热血沸腾。

    他去撒了泡尿,又到厨房煮了碗咖喱叻沙。

    20分钟过去了,他吸着面鬼使神差地走回阳台,手起刀落的黑影依旧没有停止,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和力道。

    波比被这孔武有力的姿态斩得不安起来,整整4个小时,看到最后,身子瑟瑟发抖。

    他睡不着,拿着录像机调试着色调和焦距,循环琢磨着那架势,倦到极致才昏昏睡去。

    到了梦里也不踏实,父亲带他逛肉子街,冲鼻的血腥,苍蝇兜着牛皮,大斩刀咣咣剁着牛头。

    两只蒙上白翳的牛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他就是从那时开始不吃牛肉的,所以总显得很瘦小,现在他也不吃,总觉得牙齿一咬,那牛头就会用尖锐的角峰向他索命。

    惶惶的牛眼和“手起刀落”形成了一种共融景象,让他早晨8点颓废地苏醒。

    他像是被提线木偶的绳索所牵扯,终于坐不住了,揣着猎奇之心去了对面的拆迁楼。

    黑压压的楼道不通光明,飘着凉飕飕的冷气。

    波比举着录像机,爬到5层的时候不动了,一股难言的腥臭扑鼻而来,牛头的浑浊眼睛刹那闪现在他面前,波比胳膊哆嗦,影像也跟着震颤,他知道那是什么,手起刀落,剁得是人,他畏惧的画面成真了。

    他颤悠悠迈步,“咣当”踢到一铁棒,咕噜噜转起来,跟水泥地撞出大响。

    波比高帮鞋踩着湿滑,一脚溜出老远,差点劈叉,他死死攥着铁栅栏,抬眼一望,汗毛耸动,魂惊胆落,漫漫无边的浓血像溪流一样淹住了整条走廊,他身侧有个嘴巴咧到耳根的女人脸,正笑呵呵地瞪着他。

    波比撕心裂肺一嚷,连滚带爬摔下了拆迁楼,崭新的录像机也跌烂在途中。

    报警的时候他话都说不利落,明明一张嘴,哭着嚅嗫着,往外蹦字眼,没法拼出整句话,警署连问了7遍地址,他浑浑沌沌崩出来自家门牌。

    48岁的女警曹布拉特戴着墨镜进入现场,身后跟着新收的徒弟马雄飞。

    对比着其他警员将脑袋埋进垃圾袋内哕得昏天黑地,师徒俩黑口黑面,冷淡得灼人,冷酷得灼人。

    客厅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叠放着长期收揽的纸箱纸盒,馊味扑鼻。

    没有电视,沙发的皮质和棉絮已荡然无存,冒出了弹簧垫,圆餐桌被劈成了两半,血将零散的华商日报嵌在了台面上,抠不下来。

    老妇人趴在半截桌面上,海鲜汁淋得她头发冒黑泡,眼睛浸在牛脾脏的扁担饭里。

    老头仰面镶在沙发中,心口插着把铜剪子,张着羊角胡的大嘴,瞪着眼,鼻子被剪了个豁口,能见骨。

    客厅延伸出一条走廊,有三间卧房,大卧的窗户正对着波比的公寓。

    老夫妻的二女儿匍匐在红床单上,整个背部被剁成了散装排骨,马雄飞带着手套想翻展她尸身,结果排骨落了满床,那张脸更可怖,分不清哪儿是眼睛,哪儿是鼻子,哪儿是嘴,碎骨和肉泥搅和着,成了团肉酱。

    老夫妻二女儿的女儿在次卧卫生间,约莫五六岁。

    头磕进马桶,牙齿全撞掉了,秃着。她虔诚地跪坐在地,颈椎呈现着诡异扭曲的角度,马桶里的水红糊糊一片,警员拿网兜一捞,全是亮闪闪的小白牙。

    大女儿的儿子约莫七八岁,被枕头闷死在儿童卧房。

    他身上穿着万圣节的披风,手里攥着吸血鬼假牙和南瓜灯,枕头一拿开,他眼睛、鼻子和耳朵都在汩汩淌血,面容充满了震惊和卑怯,嘴里还塞着颗骷髅糖。

    大女儿被拖到了走廊,嘴巴咧到耳根,冲着每一个警员展露笑容。

    雪白的长裹裙被印染成了玫瑰红,黑褐的脏污像一瓣瓣鳞片,乍一看,似条红尾美人鱼。

    从客厅到卧室到卫生间到走廊,散落着一地的作案工具。

    斧头、剪子,砍|刀、铁棒……

    “你怎么看?”布拉特摘下墨镜,歪头看马雄飞。

    “最破最烂的尸体是她,剁成排骨,”马雄飞那时28岁,生得威猛壮硕,一双戾眼咄咄逼人,他指了指二女儿,又指向墙上一张拘谨的结婚照,敲了敲照片上二女儿丈夫所站立的位置,“她笑得强势,他站得拘谨又勉强,他怕她,太怕就会太恨,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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