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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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蛮狠的匪徒也惜命,转眼间鼠窜狼奔。

    仓库恢复了寂寂然,像罡风刮过,肃杀地无声无息。

    “还能走吗?”程爱粼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马雄飞用一只眼惊悸地看了她半晌,兀的笑起来,伤口一牵扯,疼得面目狰狞。

    他一瘸一拐爬起,将半大重量都压在了徒弟身上。

    程爱粼帮他兜着肠子,那黏腻裹住她手掌,滑溜溜,血糊糊,是一片红,一片黑,一片灰,一片褐……在惨白的光晕下耀眼夺目,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马雄飞快撑不住了,极速失血让他整个人晃悠悠地混沌不清。

    他在木架间推开程爱粼,车钥匙塞进她手里,“你走……”

    “一起走!”程爱粼双眸燃火,亮得咄咄逼人,“21个悍匪对峙交货,各个持重武器,加起来几千发子弹,为什么就派了咱俩和他妈12发子弹过来,想过吗?署里有人不想让您活,也不想让我活,您要让他称心如意吗。”

    马雄飞每一次喘息都似刀割。

    程爱粼脖颈中清幽的瓜果香袅袅入鼻,与她的冷冽截然不同,很轻暖,“程……爱粼……你摸|过的那把冲|锋|枪,给我。”

    程爱粼很听话,在尸体间刨着那把枪的踪迹。

    一递到马雄飞手里,他便用衣袖将她指纹擦得一干二净。

    “你听好,现场如果有异议,就会有督检组介入,他们会做弹道比对,会一遍遍问讯你进仓库的过程,这把|枪……这枪只有我动过,明白吗?”马雄飞用血汪汪的手抓住枪柄,伤口没了重力的按压,泉眼一样汩汩喷涌。

    这是那一夜,他对她进行的第三次保护:

    一个新兵蛋子绝不能有过于超常的能耐。

    当特警和关丹执法中队冲入仓库的刹那。

    马雄飞喉头开始冒一团团绵密的黑血,他死死攥着程爱粼,“哭……哭出来……”

    程爱粼背对着同僚,半抱着马雄飞跪坐在尸体遍野中,猛掐自己大腿根。

    “哇”一声嚎啕恸哭,“师父……师父——!来人啊快他妈来人啊!师父!马雄飞,马雄飞——!”

    她手足无措地抓着手机摁999。

    可指尖血漫漫,她摁出了9099,9909……删除再摁,摁完再删,程爱粼演绎着崩溃和癫狂。

    乾晟仓库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马雄飞被送到医院时半死不活。

    蔡署和阿伦副署做了检讨,甚至惊动了总部,成立了特别警卫调查组,这是一次大纰漏!一次大违纪!这是在收割干警的性命!

    里面兜兜绕绕的“花肠子”,明眼人一望而知。

    是署里有人在借刀杀人。

    马雄飞昏迷不醒时。

    调查组的人一边审讯着程爱粼,一边又照拂着。

    程爱粼出演着一个被吓破胆的新警。

    流泪,战栗,结巴,失眠,回忆时哆嗦得整张椅子都在震颤,当署里安排她休憩时,她又强撑着倔强,要跟师父马雄飞同进同出,同心同德。

    5日后。

    关丹港安医院。

    马雄飞出了重症监护室,入了普通病房。

    程爱粼去看他,正瞧见他抻着身子吃力地想去抓水杯。

    疾走了两步,她把水杯藏到身后,右手一翻,子弹掉在了他的被褥上。

    这是马雄飞最开始射|击她的两枪。

    “我洗了整整两天的手,还是肠子和血的味道,我帮您兜肠子,您救我的命,咱们以后就是师徒搭档了,您见识了我的能耐,不可以再把我扔下。”

    马雄飞没说话,左眼半阖着瞧她。

    程爱粼也不急,两人开始静默地拉锯。

    良久。

    “为什么补枪?”马雄飞哑嗓,喉头有痰呛着,声音风霜且幽微。

    “没死透啊,没死透是会反击的,”程爱粼坐下来,一手刀一手梨,青梨在她手里悠悠转,皮削得又长又俏,“我们承受不了那样的后果,检查组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说我当时吓疯了。”

    “马雄飞,我不是花瓶,你也不是什么魔头,咱俩都不是啥好|鸟,把咱安一起,上头是希望咱能出大力出奇迹,真要想灭咱们,也方便一网打尽,您说对不对?”

    程爱粼嘻嘻一笑,咬了口梨,被冰凉激得一颤。

    梨汁挂在她嘴角,晶莹剔透,小舌灵动且蜿蜒,白猫一般轻佻且慵懒地一卷。她将梨递到马雄飞寸寸死皮的白唇旁,“来,吃梨,甜!”

    马雄飞趿着人字拖,围着浴巾出来,破了程爱粼的回忆。

    他从黑色旅行包扯出长t和毛衣。

    三年前肚腹的伤口成了两条扭曲丑陋,高凸于肌肤的长疤。

    他是疤痕体质,创口无法平滑地消匿,只能变化成一枚枚彰显生死不定的记号。

    背部溢血的伤口是上周才缝合的,被他不在意的蹉跎着,久久无法愈合。

    程爱粼看得直蹙眉,索性挑开了真丝缝合线,用酒精消毒了角针,“我没法给你无菌清创,只能单纯的间断缝合,等会老老实实去医院,听见没有!”

    马雄飞嘴上没应,肚子却闷闷叫。

    他一天没进食,饿得肚脐眼快挨上了脊梁骨,现在23点13分,胃囊的锐疼远大于背脊,像磨砂纸反复揉搓着胃黏膜。

    “今儿什么日子?”程爱粼挑着角针穿入皮肉,这一针尤其重。

    马雄飞喉头一哼,回头窥测着她,总觉得她是故意的,背部一拧,血水冒着热气又细溜溜地淌下来。

    “不要乱动!”

    马雄飞定定看她,“什么叫怕自己人清算,怎么跟薛署说话的,我都不敢这么说。”

    “今儿什么日子?” 程爱粼不屈不挠。

    “新年。”

    “还有呢?”

    马雄飞缄默。

    “您1月1,我2月2。”

    “有什么意义,都是被剩下的。”

    “诶,咱俩可不一样,”程爱粼收针,帮他把长t和棉麻开衫套上,笑得斯文败类,“我妈呢,是病死的,我自愿去的孤儿院报到,您不一样,您是被遗弃的,咱有主动被动的区别。”

    程爱粼从兜里掏出块蛋糕,奶油被挤得不像样,成了烂糟糟半瘪的饼。

    她一点不觉得尴尬,硬塞进他怀里,“马雄飞,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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