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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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她体温流失严重,忍不住攥紧了青年的领口,将冻得冰冷红肿的手指小心的探入他外衫里汲取温度。

    青年只是看了她一眼,无视了她的逾矩行为。

    “送他去见阿橙亲自谢罪吧。”

    燕回从披风中抬起头,眼中还含着疼痛激发出的生理性泪花,乖乖巧巧的道谢:“麻烦叔叔了。”

    记忆的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青年耳侧的下颌骨上,那里横亘着一条陈旧的疤痕。

    不过两寸,沿着骨骼走向,蜿蜒到了耳后。

    看上去伤痕有些深,刚刚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她这么想到。

    那时燕回八岁,尚且不知道眼前这个她观感还不错的年轻男人,正是中洲近些年来声名大噪的玄空剑主,庚辰仙府最年轻的大乘修士。

    时间过得真快,不过短短八年,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过往种种,一概都埋入尘封的时光里,伴随着遗忘一点点褪色变淡,最终化为一堆谁都不愿意触碰的废旧碎片。

    燕回回过神,支起右膝在药池边缘半跪下来。

    她本以为,即使殷怀道君废了修为,依旧会被庚辰仙府妥善安置。

    而不是漆黑的锁链穿骨而过,手腕血洞周围皮肤肿胀溃烂,直至血液干涸结痂,都没有一个人给予一点帮助。

    既然他们不帮,那就我来。

    “师尊,”燕回摸上漆黑的锁环:“忍一下,我帮您取下来。”

    男人微微侧了侧头,头颅无力的下垂着,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孔,只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

    如果不是方才他动了动,几乎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幽蓝的月色倾泻进来,在空气中横斜了几道白亮的光。

    刚刚下过雨的夜晚还有些春日未退的寒冷,从燕回的角度望去,甚至还能看到男人凝成白雾的呼吸。

    他的唇色很淡,有些干裂,似乎很久没有进过水,双唇翕动间,溢出干涩而低迷的音节。

    是的,燕回忽然意识到,她怎么忘了,空气中还漂浮着细小的花粉。

    这些花粉对她没用,但对于一个身体虚弱的伤者来说,却是万般难熬的折磨。

    在冰冷的锁链脱离骨肉的那刻,他喘出一口气,后背贴着石质的池壁,慢慢的滑坐下去。

    江辞意识低沉,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血液似乎凝滞,被入侵的冷气一寸寸冻结,但皮肤却灼热滚烫,宛如岩浆淌过,纠集出混乱纷杂的感触。

    在这一瞬间,迟缓锈蚀的思绪开始转动,他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从冷冷清清的山间别院,到肃穆神圣的仙府高阁。

    从凡世到仙邸,从故土到异界,从一个人群到另一个人群,从一个囚笼到另一个囚笼。

    他宛如一潭死水,沉默的垂着头,等待那些从淤泥中生长出的钢针或匕首一点点搅动血肉和筋脉,撕扯理智和意识,慢慢吞噬掉最后的生机。

    斜侧方伸出一只手,及时的托住了他的冰冷残破的躯体。

    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师尊。

    很陌生的称呼,来自于一个年轻澄澈的女声。

    竟然有人肯进入这座偏僻的山峰,走入昏暗潮湿的房间,毫无惧意的待在他身边。

    苍白的指节动了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勾住了燕回的衣角,力度很轻,就像坠着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

    燕回低头看了看,那根手指修长匀称,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隐隐浮现,一路攀上手背,隐没于被药汤浸湿的袖口中。

    褐色的药滴在发白的指腹上晕染开,沾上她的衣物,留下微苦的气味。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要她别走吗?

    燕回揉了揉自己硌麻的膝盖,揽过男人的窄腰,俯身将他捞出了药池。

    清清瘦瘦,抱在怀中根本没什么重量。

    她站直身体,迈开脚步时,男人一言不发,侧脸靠在她臂弯里,任由过长的碎发遮住白缎上的血腥。

    他色泽浅淡的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修仙者视力很好,即使在这样没有灯火的夜晚,也能清晰辨别房间的格局和物品布置。

    三楼空空荡荡,没怎么摆放东西,冰冷笔直的空间线条沿着房间四角攀爬,穿过墙根处一团凌乱的杂物,最终在阴影中交汇,勾勒出一间内室的模样。

    推开破旧的门板,越过竖起的屏风,燕回来到榻前,用灵力将怀中抱着的男人的衣物烘干,将他放在提前铺了软垫的床板上。

    那根手指依然顽固的勾着她的衣服,像是一种沉默无声的请求。

    他或许只是想喝一口水,燕回望着他干涸的唇瓣这样想。

    桌子上的茶壶是空的,看起来很久都没有动用过了,表面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打开随身的储物袋,拿出一支掺了点桂花的糖水,撕开被灵膜包裹的纸质封口,放到了男人的唇边。

    他动了动唇,本能的张开口,半含着纸袋,一点一点的把糖水喝光。

    覆盖着眼睛的缎带上血色依旧在慢慢晕染,漆黑的空间里,像是一片死寂的生机。

    拉着燕回衣物的手指悄无声息的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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