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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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奴乖巧任苏芷牵手入屋,她时不时回头望一眼,似乎担忧沈寒山同苏芷拌嘴一事。

    苏芷抱她上榻,替她沥干铜盆里的热面巾,帮她擦拭一回手脸,道:“我与他不睦,和你没关系,不必自责。只是借你作筏子,敲打他一回罢了。”

    哑奴听不大懂这些,苏芷也没指望她听懂。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她本能将哑奴视为弱者,“欺负”她。

    一贯在意口舌惹祸的苏芷,竟也会在哑奴面前自曝其短。

    只因苏芷知道,没了舌头的哑奴,不能把这些话传到外人耳朵里。

    苏芷叹了一口气,把手上蜜煎匣子挪到哑奴面前。她拿竹签子又给哑奴分拣出几块,介绍:“这是糖霜李子、这是蜜煎青梅,没吃过的,你都可以尝尝。”

    苏芷知她警惕,不欲她在自己面前谨言慎行。

    于是,苏芷起身,打算离开。

    “啪嗒。”

    就在这当口,苏芷的臂上忽然多了五根纤细的手指。

    苏芷回首望去,原是哑奴伸手拉住了她。

    “有事?”苏芷问。

    哑奴抿唇,不语。

    苏芷自嘲一笑,问什么呢?她本来就不会讲话。

    岂料,哑奴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沉默了很久,还是有了动作。

    只见她一点点拉上衣袖,露出陈年伤疤。

    哑奴指了指伤疤,又戳了戳屋外的方向。

    苏芷明白了:“你是说,你身上的伤,和沈寒山带走的孩童玩具有关?”

    哑奴点了点头。

    布老虎和朱逢有关,她身上的伤又和布老虎有关。

    那么,哑奴也就是亲口告诉苏芷——朱逢就是那个罪孽滔天的恶人了。

    她信赖苏芷,还是给了她提示。

    这是她对沈寒山的甜果以及苏芷温柔相待的回报。

    苏芷本想寻沈寒山,转念一想,他们前脚刚吵完,后脚就碰面,那厮不得蹬鼻子上脸误会了吗?

    既要分道扬镳,就得做绝一些,苏芷考虑自个儿往下调查。她思索了一番,还是提了几根猪口条,寻老钱叔的帮助。

    待苏芷归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还没等苏芷进门,天又飘起了雪絮。

    如今一天冷过一天,待年节正月里,恐怕门前又得积上一层雪。届时用扫帚怕是撬不动,还得拿火钳子来凿。冰天雪地里的,马厩也要重新上一层红泥砖墙,翻翻新了,再围上一层旧样式狐毛毯子,给她的爱马挡风。

    苏芷兀自盘算私事,一个没留神,撞上了眼前的人。

    她小心后退半步,再抬头,原是朝她温雅一笑的沈寒山。

    沈寒山换了一身沧浪底绣松月图纹长衫,头包纶巾,捧着一个烘手的球炉。他收敛了一身官气锋芒,满是寒门书生气。此时观之,既典雅又素净,似天边皓白的月,又似夜里缄默的海。

    这冤家又来做什么?

    苏芷蓄意绕开沈寒山,权当他是门神,凡人看不见。

    可沈寒山却不许她视而不见。

    就在苏芷错身过去的一瞬间,沈寒山扣住了她的腕骨。

    苏芷眸间一凛,冷声道:“沈寒山,不想你手骨碎裂,就给老子松开!”

    苏芷一口粗犷骂词是在皇城司番营历练时,同武将们学的。她为摆霸气,总不好自称“老娘”,便把自个儿当成郎子,专门说“老子”。

    后来回了掖庭,在柳押班的调教下,这才改了口癖,不再粗鲁开腔。

    然而,她骨子里的血都是满满野性。她就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小狼崽子,如今披了层清冷人皮,这才学乖巧些。

    要是沈寒山当真惹毛了她,那她发狠了撕咬他两口也不在话下,横竖疼的不是她。

    哪知,苏芷再如何龇牙咧嘴要挟,沈寒山也胆大包天,半点都不怵她。

    沈寒山掌心收得更紧,大有要同苏芷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头一次这样孟浪,这样坚毅,一心玉石俱焚,连臂骨都不愿保全了。

    沈寒山改了性儿,教苏芷的烦忧更上一重楼。

    苏芷皱眉:“你在试探我?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苏芷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若她已经决定和沈寒山割袍断义,那便断个清楚。

    于是,她伸掌成爪,锁住沈寒山的肩臂……

    她卸他一只胳膊又如何?受点皮肉伤,但寻个正骨的郎中,也是很方便医治的。

    就在苏芷施力的刹那,沈寒山忽然开口了:“芷芷,你曾说过,你想父亲,对吗?”

    听得“父亲”一词,苏芷怔忪。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我为何一直跟着你?”

    “……沈寒山,我没工夫同你打哑谜!有话就说!”

    “你父亲,救过我的命。”

    “什么?!”

    沈寒山忘不了那个被火焰吞噬的夜晚。

    他尚才八九岁,青黄不接的尴尬年纪,既不能如兄长们一般独当一面,又不能似父亲一样庇护一家老幼。

    他只能看着所有人为了保全他而牺牲。

    所有人都说,活着是一件好事。

    唯有沈寒山知道,活着是一桩苦难事,苦到他连话都无法说出口。

    是苏父救了他。

    为什么是他……

    沈寒山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所以他很少提及往事。

    他总笑,因为不笑就会哭。

    沈寒山,没资格哭。

    他像是想证明什么,再次同苏芷道:“我再衣冠禽兽,也不可能害我恩人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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