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鱼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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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中州的皇帝不成?这些人日日说什么‘八大州府养漠北’的话,横竖瞧咱们不顺眼。真要是叫鞑子打进来,谁也别争,都洗干净脖子,一齐做个亡国奴罢!”

    老姜头的手在碗边敲了敲,打开桌上的针灸匣子。

    萧亦然轻叹一声,不再言语,脱掉外袍,趴在榻上开始施针。

    四年的剧毒早已浸入了他的五脏六腑,银针扎进穴位,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与毒发时的蚀骨之痛几乎不遑相让。蚀骨散随气血游走,喝那些抑毒的药,针封经脉,他气力不济刀都难拎得起。

    眼下,实在不是拔毒修养的时机。

    他咬牙忍着,服下的药效也开始发作,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

    还未用过早饭,袁征便端着托盘进来,见萧亦然衣冠齐整地坐在外堂,便学着老姜头的模样,搁下碗凶着个脸道:“趁热喝药!”

    萧亦然抬起头,目光从舆图上移开,随意地摆摆手:“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喝。”

    袁征立刻叉起腰,刚要说话。

    萧亦然截住他的话茬,朝他招了招手,简短地命令道:“过来。”

    袁征放下手,警惕地后退几步,瞪大了眼睛。

    “咱们商量件事,如何?”

    袁征坚决地摇摇头,表示没得商量。

    萧亦然摸了摸下巴,做思索状:“你哥现在还不知道,国子监……”

    袁征气呼呼地控诉:“王爷你耍赖!你分明答应过我不告诉大哥的!”

    萧亦然莞尔一笑:“所以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袁征委屈地扁扁嘴,敢怒不敢言。

    萧亦然颇有耐心地再度朝他招手。

    袁征任命地低下头,小步小步地蹭过去,附耳听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萧亦然目光幽深地盯着他的背影,见他出了门,缓缓抬起手,将那碗药倒入了桌边的大松盆栽里,一同出了门。

    两人轻巧地避开巡逻的家将,做贼似地摸到了王府的后院。

    片刻后,袁征从关押唐如风的房间窗户里窜出来,鬼鬼祟祟地掏出一双精致的袖剑。

    “王爷,得手了。”

    萧亦然接过来,随意地挂在腰间,三步并做两步,翻上墙头。

    袁征深深吸气,任命地跟着自家王爷一起翻了墙,落在地上抱怨道:“王爷,要是让姜叔知道我给你偷了兵器,还同你一道翻墙溜出来,回去他定要拿烧火棍敲我的头。”

    萧亦然径直甩了一锭银子砸过去:“雇车去。”

    袁征深深吸气,在心里默默回想了几遍军规,咬牙切齿地去雇了车,看着他尚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半点不吃亏地反击道:“王爷,难怪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不着妻,哪家姑娘能受的了你这脾气?”

    萧亦然并不理他,垂头上了车。

    袁征任命地充当了车夫,将马车赶出坊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王爷,咱们这么偷偷摸摸地跑出来,是要做什么?”

    “钓鱼。”萧亦然简短地说。

    “嗯?”袁征摸了摸头,疑惑地问,“王爷你不会凫水吧,钓什么鱼?”

    “那天李尚书反水,你也在场。唐如风是严家给我们下的饵,意在引我们翻查旧案上钩,可那唐如风本人又是个硬茬子,你大哥昼夜不休地审了他这许多日,他一个字都没有招。”

    袁征会意:“嗯。这饵下的也太硬了些,他不松口,叫我们怎么咬钩?”

    “是啊。唐如风不开口,陆大人又开不了口,线索尽断,我们总得要出来溜溜,给他们一个送上门喂饵的机会。”

    袁征得令,漫无目的地拉着萧亦然四处乱逛,还顺手买了两包豌豆黄,边走边吃。

    二人直晃到日上三竿,才终于有了些端倪。

    “王爷!来了!后头有个人跟着咱们,身法不错,瞧着还有些眼熟,鱼上钩了!”袁征稳稳地在前头赶着车,头也不回,声音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萧亦然摩挲着袖剑的剑柄,沉声道:“往南城走,再看看,若是识相的,就放他一马。”

    袁征有些不解,坊市里人多口杂,他默默地赶着车,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午后的南城在日头的照耀下,淤堵横流的沟渠散发出难闻的腥臭,臭气熏天的旧城里,因人都去上了工而略显空旷。

    一辆并不起眼的寻常马车拐进深巷里,停了许久也未见有人下车,直到一个不起眼的矮小身影不知从何处摸出,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车帘。

    车里空荡荡的,好似被人抛弃了一般。

    掀车帘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出巷子,朝着街上一个斜倚在板车旁戴着檐帽的身影伸出了手,一块饴糖落在他脏兮兮的掌心。

    那人付了报酬,并不往巷子里进,直接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边跑边甩出一道细长的鞭影,击在路边搁置的破竹竿上。

    哗啦!

    竹竿横落在路上,挡住他的身后的来路。

    不知谁家的主妇出门来,叉着腰骂骂咧咧。

    南城街道上醉酒的流浪汉、乞丐随处可见,斗殴叫嚣已是寻常,瘫在破草房顶的醉汉占据了高处有利的位置,闻声拎着酒壶坐起身,眯缝起醉醺醺的双眼,正打算好生瞧瞧热闹。

    一抹漆黑的身影从他的身边急掠而下,一双袖剑出鞘,闪着冰冷的寒光,直逼下方那人而去。

    平直的袖剑带着凌厉的风声,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法,只飞速地破风而至,借着自高处下落的力道,骤然落至那人眼前,啪地一声直接落在那人的双腿处!

    一声金石碰撞之音响起!

    长鞭似毒蛇缠住了袖剑。

    被攻击之人堪堪站稳身形,身后便再度传来破风声。

    他正欲再动,被长鞭纠缠地动弹不得的袖剑便灵巧地一转,施以巧劲,径直向后一甩。

    长鞭登时凭空飞起,脱手而出!

    那名醉汉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底下三人的招式,打斗便已结束。

    他骂骂咧咧地重新抱着酒壶躺回去。

    整条街再度回归平静,似贫瘠荒芜的草丛,凭空砍下一刀,杂草只会顺着刀锋歪倒。

    风再起时,复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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