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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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被挤掉了方巾,弯腰一摸,摸着一支弩|箭钉在另一把小刀上。

    刀身泛着寒芒,没有分毫血迹。

    萧亦然略一偏头,几名家将上前,拔起钉在地上的刀,一左一右地拎起任卓,拖到人前。

    “本王问你,生这一双手,是为了读书做文章,还是为了自戕的?”

    任卓仰头不答。

    萧亦然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钢刀,刀刃在指尖飞旋摩挲。

    “若你不想活,本王也并非不能成全。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既不能名垂青史,亦不能得偿所愿。不若本王送你去到沧云关,屁股后头绑上二两火药,往鞑挞的营帐里这么一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算你赚了,如何?”

    “萧庶三!你……你诡诈狡辩!”

    萧亦然笑了笑:“怎么?横竖都是为国捐躯,莫非你这一身文人风骨,就只敢对着本王使威风不成?”

    “我等今日拦你,是不畏死,不是为了死!”任卓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兜圈子,愤然怒斥,“今日大朝,若你要出国子监,便从我等的身躯上踏过去!”

    “肯说实话了?”萧亦然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不扯什么除奸佞的幌子了?还未经举荐不曾入朝,就已开始做上左右朝局的春秋大梦了?”

    萧亦然转过头,看向醉醺醺的金祭酒:“干预朝政,威逼上官,这就是九州学府之首,广纳天下英才的国子监吗?”

    他猛然抬眼,煞气似利剑脱鞘,直射心魄。

    “赠君快刀一柄,替万民斩阎罗,为陛下铺坦途,他可是这样跟你说的!被人当枪使的滋味儿,如何啊!”

    任卓骇然。

    沉默。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嗝。”金祭酒打了个酒嗝,适时地一歪脑袋,醉死过去了。

    “萧庶三你……你没有功名,出身卑微,血脉存疑,算什么上官!大雍朝有你这样的异姓王,堪称我朝之耻!”任卓被他气得眼红,说话失了理智,口不择言。

    一众王府家将立时刀剑出鞘,将剑对准任卓和其身后的学子,厅中顿时剑拔弩张。

    只待萧亦然一声令下,立时便会将出言不逊的学生们剁成肉泥,强闯出国子监。

    萧亦然沉寂片刻,就在装醉的金祭酒考虑要不要再“适时”转醒时,他蓦地抬起右臂,五指张开,翻身下马,转身走进身后的敬一亭。

    “今日,本王就如你所愿。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本王好生睁大眼睛瞧着,满朝上官,到底哪一个才是雍朝之耻!”

    刚在武扬王府的柴房里被关了整整七日的礼部尚书,还没缓过口气来,便听闻国子监的学生集体起了事。

    孔侍郎喃喃道:“这……这阎罗跟国子监怎么又对上了,这是非要逼死我们不成?”

    “阎罗血煞要真想弄死你,你以为自己能走得出他家的门?你这蠢货,连真正要你命的人是谁都看不明白!”

    李尚书气的手直抖:“若是陛下在王府里陛下不见你我,那便是姓萧的私下里囚禁官员,闹出来他萧三就是同谋反的死罪。可陛下他偏偏亲自去王府里探望了你我,你说说你那张老脸,有什么可值得陛下亲自去看一眼的?

    ——陛下他只要在你我面前这么一露面,那萧三当时抓咱们就成了天子授命,他私囚官员的罪可就抹平了!”

    李尚书仰头长叹:“陛下他这是眼看着刺杀不成,就立刻投向萧三,反手将你我卖了顶罪。若非国宴上刺杀萧三这事,背后明摆着是陛下主使,萧三不好大张旗鼓地追究,你我二人呐……现在头七都过了!”

    孔侍郎登时吓破了胆,一屁股坐在地上,腿一哆嗦险些起了溺。

    “冤呐……!”

    孔侍郎这才回过味儿来,“那国子监闹这一出,莫非就是陛下他……他要寻个由头,推我们出来灭口?”

    “我呸!你倒是忒看的起自己!”李尚书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陛下他到底是九州天子,又有黎家帮衬,虽没什么实打实的权柄在手,可他要是想要捏死咱俩,那就和捏死两个绿豆蚂蚱没什么两样!何必拖着太学监生进来,如此大费周章!”

    李尚书仰天长叹,“不如想想今夜这道鬼门关怎么过罢……要是他萧三当真被困在太学去不了朝会,又或者……万一闹出个什么人命官司来,谁来给这阎罗王一个交代?不管今夜是谁在背后撺掇学生们起了事,国子监可都是正经八百隶属礼部管辖的,归你我的治下。幕后黑手不好找,顶罪的冤大头还不好找吗?到时候,你我肯定是要担责的!

    陛下那头只需要顺水推舟,正好将你我二人拖出去砍了脑袋灭口,就再没人知道他曾与严家串谋刺杀萧三的事!”

    “……”

    孔侍郎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无言。

    才出虎口,又陷进了狼窝,这几日的波云诡谲竟比他做官十余年来的更惊险。

    他面如死灰道:“我赶紧去传讯给老金,让他速速放了阎罗走。”

    李尚书冷冷道:“你可真是个蠢的,那位金祭酒金大人可是庄大学士的记名弟子,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在庄学海那儿挂个名头吗?那可是帝师!他‘金圣远’三个字写上去,可就成了陛下的亲师兄!不看僧面看佛面呐……今夜就是你我五马分尸死在当场,他老金还是能安安稳稳地管他的国子监,阎罗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李尚书狠狠地拍了一把孔侍郎歪歪斜斜的官帽:“说过多少次,官场要论官职,更要论出身!不过是一起混了几次红楼,喝了几顿大酒,你他娘的还真把自己当上官了?你以为你能指使的动老金来给你擦屁股不成?我的名头拉出来,都他娘的不好使!”

    眼看着无路可走,就连执掌天下五礼之仪的礼部尚书都骂了娘,孔侍郎万念俱灰:“那……那卯时便是朝会,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法子呢……也不是没有,官场之争要想保命,那就得看谁更能豁得出去颜面。”

    李尚书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拍了拍孔侍郎涕泪横流的老脸,“今夜国子监打了阎罗的脸,他势必是要打回去的。你要是不想死呢,现在就随我一道,上赶着给这张脸送过去,给他萧三打,兴许还来得及。

    要是等到卯时,开了朝会,堂堂一朝摄政王还被困在国子监,到那个时候……你我的脸,可就要挂在西市口的铡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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