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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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的凉水不断从花洒中淋下,耳边全是水流声的,脑海中却仍回荡着那一句——

    再给我看看?

    看看?

    ……

    眼睛一闭,仿佛又回到了桥头。街道上时不时有人经过,看不真切,而她一步步迫近,将他堵在了她和桥的栏杆之间。

    “再给我看看?”

    他撑在石栏上,双手用力抓在浮雕上,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像花洒倾泻下的水流……

    从浴室出来,隔壁王奶奶家的电视机照旧没关,今晚也许看的不是戏曲频道,不再有或幽怨或怀春的唱腔,反倒播了86版《西游记》。

    经典的配乐在夜晚响起,颇有些恐怖的气氛。女妖精柔媚的嗓音似带了钩子,一个称谓也要咬作好几节,喊得一波三折。

    “唐长老——”

    像猫儿爪子,一爪一爪地在门槛上刨。

    钟哥一边抽烟一边揶揄虞意,“还说不想谈?你们俩那氛围,简直没眼看。我这种中老年人都觉得辣眼睛。”

    “哗嚓——”

    虞意擦燃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以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和人谈感情。”

    “怎么不适合?又不是谈一次就要天长地久,只是试试。”

    虞意转过身,双肘撑在栏杆上,慵懒地背靠栏杆,看白猫一下下地扒拉着门槛,“我只是觉得,假如一个人以真心待人,另一个就不该用假意敷衍。如果不想认真,付不起责任,就别去招惹。游戏人间的人,就该去找游戏人间的人。像我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适合什么都不找。”

    在钟哥看来,虞意不谈恋爱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善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在情场伤遍无数人的心。但她不愿意伤人伤己。

    有些人,可以轻易接受别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座孤岛。他们可以接受清寒的月光,却笼罩着日光也驱不散的迷雾。他们可以游离在热闹之中,却无法被热闹感染。可以喜欢一个人,却惧怕因为喜欢而靠近。仿佛没了迷雾的孤岛,一定会被日光灼伤。

    钟哥问:“那你现在算什么?”

    虞意同钟哥说她来到渔镇短短几天和谢翡的交集。起初只是一个误会,她想逗逗他,再澄清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每一次对上他的眼睛,都能感受到少年的单纯与认真,执拗拒绝后的深意。

    她并不想那双眼睛中出现失望和受伤的神色,也并不想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第一次失意是她给的。

    她本该第一次逗过这小孩之后,便拿出一个正常的成熟人士的态度,润物细无声地,将伤害降至最低……

    她轻轻吐烟,“他太招逗了。”

    白猫回头仰脖“喵”了声,迈着猫步走过来,在虞意脚边绕啊绕。

    钟哥吞云吐雾,学着虞意的姿势靠住栏杆,半眯着眼睛道:“我看你这回要栽。”

    柔软的触感从脚背传来,虞意抬足蹭了蹭白猫肚皮上的毛绒绒,抽了口烟,轻声说:“明天,明天吧。从明天开始,保持社交距离。”

    等谢翡接触足够多同龄女生,什么误会,或者其他,也许都会自然消散。

    钟哥:“我看悬。”

    虞意踢了钟哥一脚,“少看衰我。”

    她同钟哥道了晚安,抱着白猫上楼。进了房间,刚开灯,便见对面的少年正在脱裤子。宽大的短裤从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上滑落在地,少年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宽松的格纹四角裤。

    他并没怎么练肌肉,像是一层瓷白如玉的皮肉挂在漂亮的骨架上,每一寸线条都是光滑的、精致的、流畅的,只腹部有些微微的幅度,隐约可见六块腹肌的形状,人鱼线并不明显,平坦地没入格纹。

    像简单的地貌,平原特别平,而高山傲然耸峙。

    谢翡弯腰,将裤子捡起来扔椅子上,佯作不经意间转头,果然对上了虞意的视线。

    她抱着白猫,双目一眨不眨的。

    虞意:“……”

    谢翡慢吞吞地走到窗边,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手却抓起桌上的手机,给虞意发了一串一消息。

    【非羽:非礼勿视】

    【非羽:转发文章《成年人应该怎么克制自己的谷欠望》】

    【非羽:转发文章《每天默念清心咒一百遍助你摆脱世俗的谷欠望》】

    【非羽:转发文章《爱情不是一场游戏,玩火者必自焚》】

    【非羽:尊重自己,尊重他人】

    几分钟后,虞意在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白猫从她怀中一蹦而下,不小心勾掉了腰间的系带。

    浴袍瞬间滑落。

    谢翡一怔,忘了打字。

    隔壁王奶奶家又切了频道,林黛玉娇俏的台词从隔壁传来——

    “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

    虞意低骂一声,白猫仰着脸,无辜地冲她“喵”了两声。她拍了拍白猫的头,泰然自若地蹲身捡起浴袍披上,站起来再转眼去看对面时,灯已然灭了。

    谢翡就站在窗边,暑热冲顶,鼻间突然一股热流,他仰着头,手忙脚乱地去扯纸巾。

    素月的清辉透窗照进来,止住鼻血的谢翡躺在凉席上,电风扇敦敦地转着,在耳边发出声响。

    扇片转动的节奏越来越快,本该清凉的深夜,少年脸上全是汗。不知过了几时,月光的微明中,少年瞳孔蓦然放大。

    窗外全是蛙声与蝉鸣,人声俱静。王奶奶家又调回了戏剧频道,生旦的对白与唱腔在黑夜中传来。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秀才,去怎的?”

    ……

    “……展污了花台殿。”

    谢翡是在公鸡打鸣的声音中醒来的。天还没亮,然而外面不少人家的家里都亮起了灯。渔镇的居民大多习惯了早起劳作,再过不了多久,外面就会有嘈杂的、带着起床气的人声,空气中会飘来食物的香味。

    天光大亮时,谢翡在后院晾晒衣物,张清芳一边梳头一边和谢翡商量,“虞小姐今日办乔迁宴,特意请了我们的,随点什么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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