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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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美人的美称,如今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么。唐姻不禁去想象姐姐陨落在死人堆里的画面,杂草丛生,风化柔骨。
她再也忍不住,胸口忽觉一阵憋闷,重重的咳了起来,喉咙里竟然有一丝腥甜的苦意。
唐国公府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暗中操纵着唐国公府的不幸。
先是父亲落了大狱、随后母亲重病、如今二姐姐也香消玉殒。
唐姻的眼圈、鼻尖都是红的。
发现宋昕目不转睛地注视这她,唐姻侧过了脸,用帕子遮住口鼻,语序不大连贯地说:“三、三表叔,是我失礼了。”
宋昕见唐姻这般模样,握了握手中的玉骨扇,想要做些什么,可终究还是端坐在车内:“……在我面前,你不必这般拘束。”
唐姻忍着咳,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宋昕的眉梢眼底有些涌动,意识到自己失言。
默然合上了车帘,涩然道:“……毕竟,我是你的长辈。”
唐姻的疑惑化开,西园内一点灯火盈盈及近,是香岚打着灯笼过来了。
香岚道:“小姐,门房的人说您到了,却迟迟不见您进来,二夫人担心,着奴婢来接您。”
谈话间,宋昕的马车已经向正门方向走远了。
唐姻扶着香岚的手有些脱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快要压在香岚的身上。
“没事,三表叔与我一道回来的,出不了事。”
香岚大吃一惊,摸到了唐姻冰凉的手心:“小姐,您没事吧?这是怎么了?难道高大人对你用刑啦?”
唐姻疲惫的摇头:“哪有,先去我姨母那边。”
二夫人等得焦急,在前厅里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听见唐姻在门外喊了声“姨母”,倏地扭头走过去,仔细打量了唐姻一番,以确信小姑娘没事。
“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了伤?脸色怎地这么差?”
唐姻抿了抿唇,干哑地说:“姨母,我二姐姐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唐姻将事情叙述下来,二夫人听得频频落泪,直说没这个天理。
又想起唐姻中午便被人带走审问,到现在滴水未进,忙拭干了泪道:“我命人给你准备了吃食,你先把身上的衣裳换了,一会我让人送到你的屋里。”
唐姻应下,便回了西厢房。
不多时,香岚捧着夜宵进去了。
才一进门,就瞧见唐姻外袍也没脱,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眼皮轻轻打着颤,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她。
香岚走上前去,便看见唐姻额间细密的汗珠,心觉不妙,伸手拭了拭,额头竟滚烫滚烫的,身上艳丽的红色,越发显得脸颊的苍白。
香岚惊出声来:“快来人呐,小姐她——”
·
雪兰院里。
宋昕换下了衣衫,独坐在书房里读书,院外传进来嘈杂的声响。
远远看着,一众婢子提灯夜行,行色匆匆地路过雪兰院的门口。
他吩咐信鸿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信鸿秉烛回来了。
“西园的唐四姑娘发了急症,说是高烧不退,惊动了大夫人,大夫人正带人过去看看。”
宋昕微一怔,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急|色。
终究还是病了。
他走到门口,虚望着西园方向,可才一抬腿,脚下仿佛坠着千斤,迟迟迈不出那道门槛。
一股陌生的无力感肆无忌惮地袭来。
他收回步子,憋着口气,又折返回书房:“信鸿,去端个炭火盆过来。”
信鸿奇道:“莫非三爷您也病了?只是现在这个季节,用不上炭火盆,不如我给您取一只暖炉。”
宋昕盯着书架上的一只檀木小匣:“不要暖炉,就要火盆。”
“是!”
信鸿不再多言,很快将一个做工精湛的炭火盆断进了书房。
生了火苗后,宋昕打发信鸿出去,随后走到书架前,将唐姻先前给宋彦绣的腰带取了出来,怔怔出神地看了一会,忽然“嗖”地一下,将其扔进了火盆里。
有些人,他需当断则断。
有些事,他需到此为止。
他生出这种心思,本来就是错的。
是大错特错,是荒谬绝伦。
既然他们注定无缘,那便由他一人潦草收场。
夜风透窗而过,撩起一尾炽焰。
宋昕垂眸看去,锦缎被烧出一角暗色,微微蜷曲起来,绽放在其上的西府海棠花正寸寸衰败。
倏忽间,唐姻言笑晏晏唤着他表叔的样子豁然出现在他脑海。
宋昕眉峰如聚,一盏凉茶毫不犹豫地泼向炭火盆内。炭火滋滋作响,火苗熄灭,一片白烟逃遁得四散无形。
宋昕靠在椅背上,嘴角扯出个苦笑。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位最重权势的太子,为何为处心积虑屠了柳家满门。
可他终究不是权势滔天的皇族,宋彦亦不是人面兽心的柳任良。
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看着,看着他们凤协鸾和、百岁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