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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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下了几天雨之后，天气又开始转晴。

    长公主回府的第二天，永州灾荒的消息便传来了。她闻讯当日便出了府，接着又是好几日未归。

    她走的那天依旧是雨天，雨势甚至比她来的那天还要大。

    孟青果撑着伞一直追到府门，才终于见到长公主上马车的背影。

    长公主上车后正准备放下帘子，余光一瞥竟看到了孟青果撑伞站在府门外的娇小身影。

    她这次穿了身黑色劲装，虽打了伞，但整双鞋乃至裤脚半边都是湿漉漉的，人还不住的喘着粗气——可见她这一路跑的有多急切。

    长公主抬手示意车夫先等一会儿，孟青果见状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昨晚被长公主描了面的面具来。

    面具上已经被专门的桐油定了色，又在边缘处镶嵌了些白色绒毛，看起来非常精致漂亮。

    长公主接过面具，没仔细观赏，却反问她：“你今日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装饰这个面具？”

    大雨倾盆，地面上不断的有雨点击打下来，在地上形成水沸一般的景象，声声鼓点震耳欲聋。

    孟青果点了点头。

    她记得永州灾情这一剧情点。这是那位江湖阁主在杀掉长公主在朝中好几个心腹——已经大幅削弱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之后，又计划毁掉永州所进行的一个大动作。

    长公主在未封摄政王之前，曾被封永州王。永州是大楚最富饶的州部，不仅矿石资源丰富，还盛产粮蔬瓜果，被誉为大楚的第一粮仓。

    长公主被封摄政王之后，永州逐渐成为大楚的核心军区，大楚唯一的机关兽营就在永州。

    那位江湖阁主真可谓步步为营——他先利用奇门异术拔掉长公主在朝中的爪牙，在煽动皇帝不断作死给长公主添堵，在把长公主搞得极度疲乏之际，一举毁掉永州，给她致命一击。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皇帝放在眼里，长公主才是他的头号劲敌。而那位愚蠢的皇帝却还做着和江湖阁主联手为自己巩固皇权的美梦，一次次的把这大好江山推入险境。

    孟青果叹气，这狗皇帝最后落到被长公主剁成肉泥喂野狗的田地，着实也不冤。毕竟在他一次次的骚操作之下，无辜枉死的冤魂，可太多太多了。

    她知道长公主这次出门不会很快回来，这面具如若这次不送，她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她最开始做这个面具时，并没有想过这是专门做给长公主的。

    可当昨天长公主亲笔为这面具描面上色之后，她看着这九尾狐面具所自带的极美极凌厉的气质，便愈发觉得，这面具，本该是戴在她脸上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长公主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心中某处狠狠地被触动了一下，泛起暖的同时，又泛起一丝心疼。

    她冒雨跑了一早上，会不会很冷，回去之后会不会生病？

    看着长公主的眸色一动，孟青果张了张嘴，想说你能否把面具戴上让我先看看，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时候不早了，殿下，你快出发吧。”

    面具终于送出去了，孟青果却并没有从长公主的脸上看出任何喜悦的神色。

    她依旧只是像往常一样，用极为平淡的神色，拉上车帘，让她快些回去，然后让车夫启程。

    马车走的很快，孟青果站在原地，心头涌上了无尽的失落。

    好奇怪啊，她怎么会对长公主的离开，有这样的感受？

    她不知道的是，在马车行驶出去后，车帘后的那一双眼睛，一直回头注视着她。

    就那样静默的注视着，看着那个身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长公主将那个未被雨丝打湿、被保护的极为完好的面具紧紧攥在手里，眸色深的如同幽夜。

    她终是没有勇气对孟青果说出那些关切的话来，她甚至没有勇气把自己的任何情绪暴露在她的面前。

    她一向自大傲慢，不可一世，可每当面对那个小姑娘时，所有的伪装都变得不堪一击。

    像是所有的骄傲都在点滴的相处之间逐渐消散，她开始变得没有自信起来。

    她总会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不够强大，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够好，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一个鲜妍明媚的姑娘。

    她手中升腾起一捧灵火，想就此把面具直接烧毁，烧毁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火光触及面具的刹那，她却又想起孟青果的模样来。

    她记得她微笑的样子，记得她走起路来双髻上的丝带飘扬的样子，记得她走出书房时，树下那个等候她的小小身影，还记得她失血病危时，那个小姑娘急切的模样……

    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就像明知道自己离光太近会被灼伤，可她就是不舍得那一丝光明，舍不得那一点，她从未曾拥有过的温暖。

    灵火沉默着从她掌心熄灭，她顿了顿，将面具用心地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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