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户曾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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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岐在侧:“人必定在城中。今日申时末城门已经落锁,薛郎君来不及出城。”

    “那就是还有地方没有搜过。”萧照负手而立,夜风吹起他绣着麒麟暗纹的衣袖,声音沉而冷。师岐视线不期然擦过他棱角分明却神情冷肃帝的侧脸,一时弄不清楚这位世子眼下的想法。

    被人算计愚弄一遭,足够叫人不快,但萧照却仿佛没有什么怒意,他一举一动、行事安排都极为冷静,条理分明。

    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

    这诚然算是件好事,但难免让人心生畏惧。

    师岐微微出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初见这位南梁王世子时,还有几分少年意气。但这几年见,他成长得太快。

    少年狼王与成年狼王,可怕之处截然不能比拟。

    ………

    奚宁县的大动静掩盖不住,消息当下连夜送到各家的桌案上。姜回庭接到消息,披衣起身。

    密信写的简略,但已足够概括今夜奚宁县发生的种种事宜。他心下微讶,笑着对身边的姜三郎道:“这么大的声势……倒是叫人意外。”

    姜三郎对这个长兄素来是又恭敬又畏惧,小心翼翼道:“南梁王世子遭遇接连几次谋害,都按捺不动,偏偏这一次这么大张旗鼓……”

    “他不是按捺不动,而是把事情推给了朝廷。他遇刺本来就是朝廷的失职。”姜回庭的声调极为好听,如金石相击,泠泠动听,“你在奚宁见过南梁王世子,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之一般的王孙公子也无什么特别之处,不知为何传言将他描述得神乎其神。”姜三郎回想道。

    姜回庭听了他的话,几不可察摇了摇头。

    “而且当日宴会上,南梁王世子和他身边的一个男子走得很近。”姜三郎又道,“是个很清俊的男子,丰姿昳貌,很是不凡。”

    “走得很近?”

    “对。”姜三郎迟疑片刻,“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南梁王世子对他的态度不像是对一般的友人或者下属,反而有点像……七娘对薛听舟的态度。”

    “哦?那人叫什么?”

    这倒是意外之事。

    “我没有打听到他的名字和来历,这个人本来不是南梁王府随行的人,是萧照来奚宁的头一天晚上带回来的。”姜三郎说。

    姜回庭闻言沉思:“南梁王世子今晚大动干戈,也是为了寻人。”

    “兄长的意思是——”姜三郎有些不可置信,“就为了寻那个人吗?但南梁王世子和清河长公主已有婚约,这将清河长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姜回庭淡淡扫了这个不甚聪明的弟弟一眼,也没有纠正他的想法,而是问:“你觉得那个男子是谁的人?”

    “不是南梁王世子偶然遇见的吗?”姜三郎不解,他虽然颇善读书作文,但对这些事情还是生疏,总是想的不周全。

    “不。”姜回庭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声调淡然却笃定,“他是清河公主的人。今晚之事,也必定和清河公主有关。”

    南梁王世子与清河公主,是在借这个人打擂台。

    姜三郎隐约觉得好像不完全是这么回事,但千头万绪,他又抓不住更理不清,况且他对姜回庭素来信服,更不敢多问。

    “可若是清河公主派过去的人,南梁王世子对那人如此上心,清河公主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觉得清河公主是那种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人?”姜回庭冷冷地瞥了这个弟弟一眼,原本以为只有两分蠢,没想到竟然有八九分。

    姜三郎犹自不觉兄长越来越冷的目光,呐呐道:“但清河长公主毕竟是个女子,天下哪里有女子不在意自己夫婿的……”

    “只有男人才这么想。”姜回庭道,“宣裕太后鸩杀哀帝的时候,可没有觉得没有夫君活不下去。”

    姜三郎:“………”

    姜三郎不说话了。

    宣裕太后杀哀帝上位,掌权二十年,期间又连废三帝,独揽朝纲,期间诏令皆出建章宫。

    若非宣裕太后早年生孩子落下病根,中年后疾病缠身,不到五十就撒手人寰,这天下的局势还不知道怎么样。

    姜三郎更是万万不敢对宣裕太后有什么指摘的。

    ——宣裕太后出自姜氏,是姜三郎的曾姑祖母。

    姜回庭看着这个弟弟叹了口气:“不说宣裕太后、清河公主,在姜家,七娘不追着薛听舟跑的时候,都比你聪明数倍。从小到大,作诗写文,你有哪一样比得过她?不过是姜家没有倾力培养她,才叫你有这种井底之蛙的想法。”

    姜三郎面色羞愧,涨红了脸。

    姜回庭语气不重,但所说的无一不是事实,他幼时确实是不如七娘聪慧的。姜家给他们一同开蒙,七娘的反应总是比他更快,后来姜三郎有了名师教导,七娘却被母亲带到身边学习管理中馈。

    他呐呐应是:“……是我思虑不周。”

    姜回庭语气和缓了一点:“不用多想,七娘要走的路和你不同。你最近的文章写的怎么样?”

    “老师说不错,但有些地方尚有改进的余地。”提到这个,姜三郎放松了点,“但科举一事,自先帝建熙六年来,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开过,兄长为何笃定科举会不日再开……”

    他其实本来还想问问,像他们这种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就算不入仕也一生富贵无忧,就算入仕也不用和那些寒门弟子们去抢科举的名额。

    世家子弟想要入仕的手段有千百种,像他兄长姜回庭,入仕就是中央要职,没几年就手握一部大权。与那些要在底层苦熬的寒门子弟完全不同。

    但是姜三郎刚刚才被姜回庭训斥过,眼下他根本不敢多问。

    天际忽然聚拢乌云,月色被掩盖,不到顷刻就有绵密的雨丝落下来,混着春夜的寒意。

    姜回庭回首,声音很轻:“你真的觉得世家之势能够长久?”

    “兄长何出此言?”姜三郎大为惊诧,“我临洄姜氏至今绵延已有三百载,出过七任皇后,五朝宰相,高官后妃不计其数,王朝倒而世家不衰。”

    “王朝倒而世家不衰?”姜回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轻笑出声。

    世人看见王朝更替,而他们这些家族却还在,便以为自己能长长久久的绵延,却没有看到那些败落下去的世家,也曾鼎盛一时。

    前朝连出三任皇后、两任将军的扶海百里氏,如今已经没有一点踪影。

    昔年与薛家长女订亲的魏阳陈氏,满门死尽,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女儿和亲漠北。

    ………

    他再看了眼提及家族一脸骄傲的弟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奚宁县,雨珠不绝。

    萧照带人踏开驿馆的门,火把照映出他英俊但冷酷的眉眼,驿丞惊慌失措地从台阶上跌下来。萧照越过他,护卫们一间一间屋舍搜查过去。

    不多时,有人回禀。

    “世子,找到了。”

    萧照转身,走过去。

    房门被推开,雨珠敲湿窗牗,月光也被洇湿,更为旖旎。

    桌案前,烛光闪跃,青年正跽坐,提笔写批注。姿态从容宁静,风流写意。

    “抓到你了。”

    萧照说完,一道银白闪电当空劈下,照亮商矜平静的脸。

    他侧过视线,颔首致意。

    “世子今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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