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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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昭明有一瞬间的后悔。

    宋也川早已不是昔年的宋也川,他的执念让他一息尚存,但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他的自毁之心。他已从昔日庙堂之高,坠落于地狱深处,仅剩的理智也放于烈火之上灼烤。他早已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若能速死,只怕他求之不得。

    温昭明对着宋也川伸出手去。

    面前的玉手白皙匀长,带着淡淡的玫瑰花清香,指腹白皙而带有健康的血色。宋也川迟疑良久,终于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了温昭明的手上。他的手冷得像一块冰,而温昭明的手却热得可以融化一整个冬天。

    温昭明用了几分力,将宋也川拉了起来。

    “浔州在我的封邑西侧,我的车驾也会路过。从明日起,由我来押解你。”温昭明扬了扬宋也川的那本泛黄的残页,“这本书,若你能活着到浔州,我便收下,若你死了,我便把它和你一起烧了。”

    宋也川想说,公主乘马车,他徒步只怕很难追上。可话至唇边,他到底没有开口。活着是这样难的一件事,而死又这样容易。他曾以为的近在咫尺的解脱,却在此刻被眼前这位年轻女子将期限延长。

    那本被公主握在手中的残卷又回到了宋也川的手中,上面隐隐的花香甜美而清馥。温昭明叫了一声冬禧,便有侍女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馆驿里给他找个空房间,准备一身干净衣服,再找个医家替他看看。”冬禧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宋也川对着公主的背影长身一揖。

    半个时辰后,温昭明皱着眉听太医说起宋也川的伤口:“他两个月前受了极重的内伤,只因不曾仔细将养,如今已伤及心肺,高热不退。他的右手手筋已断,又不曾包扎,遭外力磨损严重,断掉的筋脉已经不能续上。日后怕是连持箸都难。他曾经断了一根肋骨,虽然已经长好大半,但长得位置不正,每逢阴雨难免作痛……”

    每说一条,温昭明的眉心便蹙得更深了几分,等太医说完,温昭明冷笑:“东厂的人越发有本事了,不光私设牢狱,更乱用私刑。”她当初看到宋也川的样子,隐约猜到东厂的人在宫外用了刑,只不成想下手如此之重,以上这些伤痛,若是真等宋也川流放到了浔州,只怕早已成了枯骨一具。

    温昭明靠在椅背上,淡然说:“给他治,用药走我的私账。他的手也要好好包扎,能有点作用就比彻底废掉要好。”

    翌日清早,押解宋也川的番役宿醉酒醒,看到宋也川踪迹全无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原本靠着槐树的黑衣中年人阔步走到他面前,他一身短打劲装,亮出鱼符:“你押送的那个人,从今日起由公主府押解,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可……可……他是生是死我全然不知,回去该怎么复命?”那人的眼珠微转,说话吞吞吐吐。

    那中年人冷冷一笑:“生死不过在你一念之间,这种事你们做得多了,比我熟。”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抛到他怀中,“公主赏你喝酒的。”

    看到银两,番役脸上露出喜色,忙点头应承:“懂了懂了,多谢大人。”

    而馆驿之中,宋也川艰难地睁开眼睛。

    骨缝中旧伤丝丝缕缕的痛,他只觉得呼出的气体都滚烫起来。视线过了很久才渐渐清明,他看见了灰色的帐顶,身上的衣服被重新换过,手腕上的伤口也被人重新包扎。宋也川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你醒了?”宋也川转过头,看到了公主身边的侍女冬禧,“太好了,你睡了好几日,连殿下的行程都被耽搁了。若你觉得好些了,咱们便能快些上路了。”

    公主在等他醒来。宋也川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他偏过头低低咳嗽两声,“我好多了。劳殿下废心了。”

    冬禧为他端来了药碗:“太医说你伤的重,不敢用猛药,你先喝着吧。公主吩咐过了,你若是醒了,我们下午便启程。”

    宋也川知道自己只怕支撑不住长途跋涉,可他依然点头说好。

    过了午后,宋也川倒是可以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只是脚步虚浮,不过几步路,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走到馆驿外,他站得很直,等着番役来给他上枷锁和锁链。可馆驿外,公主府的府丁们垂手肃杀而立,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不敢让公主久等,宋也川跟着众人默默走到马车侧面站好。

    马车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撩开,温昭明疑惑:“你怎么不上来?”

    宋也川明显怔忪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环顾四周,想确认公主在和谁说话,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不苟言笑,倒是冬禧推了他一把:“去啊,殿下在叫你。”

    “殿下,”宋也川缓步走到车架前,轻声说,“我不能上去。”

    “嗯?”公主的这一个单字像是从她的胸腔中发出的,带着一丝娇柔的鼻音,她的单手托腮,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态看着他,睫毛扇动宛若蝴蝶振翅欲飞。

    “也川自开蒙起,便知道有错当罚的道理,既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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