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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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滴落在程嘉禾不断收紧的手指上,烫到让人心惊。
她没有抬头,也就没有看见程嘉禾那双快要融进夜色的眼睛。
余映舟在第二天就准备退租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走下楼时周明明已经等在楼下,手里拎着刚买不久的早餐。
他的语气很自然:“搬家吗?我正好放假没事过来帮忙。”
他抢过余映舟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刚想把温热的豆浆塞进她的手心,已经有一双手接了过去,程嘉禾走路仿佛没有声音,紧紧握住了余映舟的掌心,依偎在余映舟身边,半张脸躲在余映舟身后。
露出来的那张脸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澄澈而清明。
周明明愣了一下,慢慢把手掌收了回去。
有时候余映舟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老鼠,像是从一个下水道井盖搬向另一个下水道井盖,同样狭小偏僻的出租屋,同样斑驳老旧的墙壁,窗户边的树木肆意横生甚至蛮横的挤进窗户,遮蔽了所有阳光。
周明明在第三天带来剪刀帮余映舟把窗外的枝条修剪干净,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像阴暗角落的老鼠终于窥见阳光。
剪下来的树枝掉落在老旧的地砖上,他们下去拖着树枝扔向很远处的垃圾桶,夏天的阳光很好,微醺也不显得炽热,树枝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拖行声。
他们像久别重逢的好友,简单的说几句话,然后一起往回走。
周明明没有问她过去经历,只是稍微问起她的父母,得到答案以后就闭口不言,而后问及她的现在:“那你现在在哪里上班?我等一下送你过去?”
那是一棵肆意生长的香樟树,周明明可能剪的不怎么仔细,横斜的断口刺了一下余映舟的手掌,她用食指戳蹭那里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到心头。
她这两年过的艰难,打一份工不够就打两份工,甚至三份工,她刚刚高中毕业没有好的学历只能做最苦最累的工作。
在饭店端过盘子做过收营员,一站一天,站到腿都青紫僵直,晚上出去送外卖,在深夜瑟瑟的寒风里跑过老城新区每一条街道,甚至去超市卸过货,肩膀常年一片淤青。
可是总是不够,还是不够,她爸欠下的窟窿像是填不完的泥潭,扯住了她的双腿。
一开始只是一份兼职,很容易,只是去酒吧坐一天当气氛组,只是单纯坐几个小时两百块钱,余映舟卸货手臂受伤抬不起来的几天过去当过几天气氛组。
后来有一次送外卖出了车祸,手臂抬不起来,走路都只能勉强站稳,甚至拿不出钱去医院,酒吧的老板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去陪酒。
没有到那里地步时,总以为自己有无限的骨气和勇气,可真的到了那一步才发现其实自己一无所有。
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庞,喜欢她的人不少,她却从未有过男朋友甚至过线的举动。
但她知道在其他人眼里这是怎样一个职业,尤其是书香门第的周明明家。
周明明意识到她的沉默,寂静在狭小的房间显得尤其明显,他打着下午有课的理由起身离开,余映舟没有去送。
一直到周明明离开很久之后她仍然坐在原地,直到程嘉禾依靠着她半跪在地上,分开她紧握的手掌。
她在那时才发现自己掌心竟然浸满了冷汗,程嘉禾把自己的下巴垫在她的手掌上,轻声开口:“舟舟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或许是房间太过寂静,程嘉禾软软的声音在此刻有种清幽的冰冷感,像一块冰悄然贴近心脏,余映舟恍然回神,正对上程嘉禾的眼睛。
她有一双过分清澈的眼睛,黑到极致又静到极致,像一湾透澈又深邃的湖水,在她静静注视着谁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能够洞悉所有人的毛骨悚然感。
然而事实上只是因为她什么也不懂。
余映舟有一种伸手覆盖住程嘉禾眼睛的冲动,但她知道没有必要和一个傻子计较。
“没什么。”
她最终只是这样说。
程嘉禾好像也并不在乎答案,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弯起眉眼:“哦。”
她的下巴埋在余映舟的膝盖上,新租的房子窗户低矮,透过余映舟身后的窗户能看见渐渐远去的青年身影,缀在一旁繁盛的树丛间。
就像五年前那个冬天,缀在深深浅浅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