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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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了背,“你是傻子么,我虽与朝哥哥一块练字,可他练他的,我练我的,我的字是我娘写的字帖。”

    原来如此。

    贺思今喘匀了气,怎好意思叫訾颜担心,赶紧摆摆手将她手拉下:“我无事。今日太晚啦,咳咳!訾姐姐也赶紧回去吧。”

    “昂,也是。”訾颜瞧瞧窗外,复又颇为语重心长地教导,“不过你啊,可一定要好好练字,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就不能丢我脸,听着没?”

    “听着了。”

    说来可笑,这一世,眼下最紧迫的事情,竟然是练字。

    晚间房中点着灯,贺思今铺了新纸,于习字一道,她没有什么十足的天分。

    悟性高的人大概先是临摹,然后离帖,最后自成风骨,一眼辨之。

    大多数人,便是形不成什么独到风骨,总也有自己的特色。

    极少数的人,临摹的什么,便就只能写成什么。

    宴朝是第一种。

    很不幸,贺思今就是那最后一种。

    灯盏明灭了一下。

    阿锦撑着手在边上打瞌睡,贺思今铺开纸,打开回府路上新买的梅花小楷。

    无论如何,七殿下的字,自然是碰都不能碰了。

    这一练,便就是两个时辰。

    阿锦抹了嘴巴醒过来,正见自家小姐专注的侧脸,地上铺了一层,揉揉眼才发现是写过的纸。

    一动,身上就滑落了衣裳,竟然是她睡着时不知谁给她披上的。

    可屋子里也就她跟她家小姐,又能有谁。

    “醒啦?”贺思今偏头瞧她一眼。

    “小姐!”阿锦一震,赶紧爬起来,“我错了!我不该睡着,小姐你罚我吧小姐!”

    “嗯,是要罚的。”贺思今搁下笔,揉了揉手指,左右还是个小孩子,长久执笔实在酸涩,“这些,还有这些,都烧了吧。”

    “啊?”

    “烧了。”改变写法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些练过的纸上,留了太多习惯的痕迹了,“快些!”

    “哦!好!”

    “还有,别告诉别人,听着没?”

    阿锦先是狐疑,而后,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小姐这是想偷偷努力,然后,叫他们刮目相看!”

    “……”

    怕是说错,阿锦小心瞧自家小姐眼色:“不……不是吗?”

    “嗯,是。”

    “嘿嘿~”

    “不错,都会用词儿了,这几日课没白听,”贺思今笑,“行了,快去办吧!”

    睡蒙了的小丫头单是听着前半句,便就笑出了小白牙,欢快应了声去端烧纸盆子。

    等到贺思今这字终于能有点离了往日的影子时,西戎的战事也报进了京城。

    一大早,马道上便就扬起尘烟,带得避让的贺家马车帘布轻扬。

    罅隙里匆匆一瞥,能瞧见驿使高举的战报。

    贺思今轻叹,历史终究开始。

    只是不知,不久后的恒王归京,会跟爹爹有什么关系。

    这些日子熬夜练字的事儿被爹娘知道后,心疼得紧,两人生怕她好容易好了的咳嗽又起。

    是以商量半宿,一家人决定改换练字时间,就变成了按时睡,早早起。

    此番马车停在书院门口的时候,洒扫的小厮正打着哈欠开门,瞧见外头等着的人很是熟稔地打招呼:“贺小姐今日又早了。”

    “早。”贺思今扶着青雀下车,有些不好意思,不确定是不是因着她这般早才叫他们不得不提前干活,复看了一下阿锦。

    后者会意,端着两个食盒下去甜甜道:“开院时辰还未到,大家不如先用些点心茶水吧?”

    “这……不合适不合适……”善学书院的小厮毕竟都是国公府出来的,自是不敢随便怠工,赶紧摆手,“小姐赶紧进去,天凉了,莫在外头吹着风。”

    阿锦机灵,也不多劝:“是我们考虑不周啦,那我先把食盒摆在歇堂里,还请各位莫要嫌弃!”

    “哎哎哎,好好好,谢过贺小姐!”

    贺思今这才认真又道了谢进去。

    清晨,入了秋的檐下草叶上还粘了一层清霜。

    白绒绒的,贺思今俯身多瞧了一眼。

    阿锦抱着书箱子跟在后头:“小姐,这是什么草?”

    “幽客为兰。”贺思今直起身板拢了拢披风,“人道是空谷幽兰,生在这书堂檐下,看着也是自成一处,挺好。”

    “贺小姐好有兴致呀。”

    这一声来得突然,贺思今恍惚了一下才回的身。

    实在是连着好几日,都是起码半个时辰后书堂才会来人。

    吝惟也没带书童,就这么大喇喇一人跨步进来。

    贺思今心思微变,竟有些觉得,这人像是特意等在这儿的。

    “奴婢去摆案。”阿锦低头退进书堂内。

    等那一袭月白长衫近前,贺思今郑重施礼:“吝公子。”

    “我听外头人讲,最近这书院里啊,来了位闻鸡起笔的,”吝惟歪头瞧那着了霜的兰草,“没想到竟然是贺小姐。”

    “是闻鸡起舞。”贺思今纠正他。

    没想到,这人竟是笑得更欢了,干脆就蹲在了兰草前,胳膊随意往膝上一搭,目光上挑落在了她身上:“贺小姐真是一本正经,没听出来我故意换的字么?”

    “……”贺思今愣了一息,从善如流,“吝公子真聪明!”

    吝惟噙着笑的嘴角一滞,而后,重新看回兰草,手指往上一抹,那霜色便就散了。

    “啧。”

    贺思今不知他什么情况,只瞧着他。

    “真奇怪。”

    庭下便就二人,国公府的公子发了话,她自是要应的。

    “吝公子奇怪什么?”

    眼前的身影一晃,是吝惟起了身。

    贺思今仰面,正听得他道:“奇怪这本是该朝气十足的小东西,怎么就平白染了风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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