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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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一家不知一家愁。你这么说,我倒情愿跟你换换,跟你家老太爷正相反,我爹一见着我,就查问功课,说什么‘焚膏继晷’、‘笃志勤学’,还拿承影兄来做比,动不动就是,‘你看看人家蒋府上三位公子’如何如何,我一听浑身都不得劲儿,真是头大如斗!”说的众人都笑了。

    继明自己也笑,向蒋铭道:“我听说,前一阵王知县拜望令尊大人,有意给你提一门亲事的?”

    蒋铭道:“嗯?这个小弟倒不知呢,继明兄哪来的消息?就是有这一说,也不成的,成亲的事儿,我爹倒是肯依我,等下次开科,中了再说,要是中不了,就到了三十岁再娶也不迟。”

    纯上道:“不知县老爷提的是哪家姑娘,继明知不知道?”

    武继明道:“我也只听了个口风,说是本城汤都监的女儿,今年十九岁了,还没说人家”,忽然冷笑了一声:“他还真敢想的!你府上老太爷,跟巡按、府尹都是平论交情,怎么会跟他武官家结亲,他这可不是做梦么!”

    蒋铭笑道:“继明兄快别说这话,都是些没影的事儿,管他怎地!”继明道:“正是正是,不说这个,咱还是吃酒吧。”

    吩咐摆上酒菜来,笑道:“前儿听说东南翠华巷那边儿,有两个唱曲儿的,唱的极好!人长的又标致,最难得她两个,一个深红,一个浅碧,搭在一起真个相得益彰。我已经叫人去接了,路上费些时候,咱们先喝着,等她们来。”

    说毕让了一回酒。先让陆青,陆青看他们是极相熟的,就不谦让,满饮了一杯。

    众人饮了一巡。萧纯上道:“吃寡酒没甚意思,行个什么令才好。”继明道:“咱们还是射格吧”,吩咐拿九宫盘来。萧纯上道:“这个我和允中兄弟都不在行,吃了罚酒,还要吃你们的贺酒,只怕一会儿就醉了。”允中也说:“就是呢,换个吧。”

    武继明向陆青道:“那让陆兄说,咱们行个什么令好?”陆青笑道:“让二哥定吧,我怎么都行。”

    蒋铭道:“我这青弟好酒量,又好身手,投壶射格,只怕都是所向披靡,依我看,倒不如玩猜枚,要不就是五行拳,还能让他多吃几杯。”

    继明就叫拿上酒筹来,又猜了两圈拳。果然陆青不及他们反应机敏,饮了许多。

    萧纯上道:“陆兄一看就是豪爽的人。据我看,这一个人酒量大小,跟人体格、性情都有关,最要紧是饮酒时的心情,不怕你们笑,我大婚那天,心里不快活,不过喝了几杯,还没觉着怎么着,就醉了,一晚上竟是睡过去的。”

    继明憾然作色道:“嗨!你这人,也忒煞风景,这岂不是良辰虚设了?”

    蒋铭笑道:“幸好纯上兄喝醉了只是睡觉,不是那耍酒疯的,不然,新婚夜演一出楚汉争雄,可就热闹了。”说的大家都笑了。继明道:“可见喝醉了酒,还是悄没声儿睡觉最好,省的酒风不好,惹出麻烦来。”

    一句话,几人都想起前次打架的事,席上静了一忽儿。

    蒋铭道:“醉了就睡也不好,除了耽搁纯上兄的佳期,还另有一样,搞不好,还有些凶险哩。”继明问:“这话怎么说,是有什么故事么?”

    允中在旁叫了声:“二哥——”,纯上看他脸色,笑道:“这必是允中兄弟的故事了,快说来大伙听听。”陆青疑惑地看看允中。

    蒋铭笑说道:“就是今年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我俩去乡下看虞先生,刚巧先生得了一坛好酒,我俩陪着吃了一回。虞先生那天高兴,说,三弟的字,写的越发有神韵了,紧着让他多吃了几盅。结果大伙散了,就找不着他了”。

    继明和纯上都说:“想是去哪里睡着了?”

    蒋铭道:“开始都这么想,把左近能睡觉的地方都找遍了,连马房都找了,也没找着,最后还是不相干的人说,看三弟拿着钓竿,往河边去了。等我们到了河边,找了一个来回,才在树下找着他,好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滑到水里去了,水都没到胸口了,人还坐着,怀里抱着个钓竿,睡的香着呢!”

    众人哗的一下都笑了。纯上拍手道:“这正是允中兄弟了,总能自得其乐”。

    允中没奈何道:“罢了罢了,我就知道,这个事儿,迟早得让二哥拿来取乐。”

    正说的热闹,继明家的小厮跑进来,到跟前低低说了两句,去了。武继明笑道:“说起这醉酒的笑话,我这里倒有个最可乐的,讲出来,笑煞人!”

    众人都道:“那你还不快说?还卖关子,该打!”

    继明道:“还是我家表兄的事。要说我这表哥,平素是个爽快仗义的人,只有这一宗毛病:一喝醉了,就跟发了失心疯儿似的,要干什么,谁也拦不住。一回喝醉了酒,大半夜的到家,从门房开始闹,直闹到内宅,跌跌撞撞,一路上只喊,‘起来!给我起来!’……家里上上下下,都给他叫起来了,小厮们怕打,也不敢着力拦着,教他一路闹到舅父大人屋里,把舅舅也从睡梦里喊醒了,问他:‘黑灯瞎火的,叫人起来,起来,起来做什么?!’我表哥这时候,酒也醒了些,看他老子问,憋了半晌,红着脸,梗着脖子说:‘起来重睡!’”

    话一说完,众人哄堂大笑。允中笑的前仰后合,萧纯上直拍桌子,陆青把一口茶也喷了,只蒋铭略撑着,也是笑的说不出话来。

    武继明一边笑,一边接着道:“就因为醉酒闹事儿,不知挨收拾了多少回,身旁的人也受带累。跟着的人挨了打,待他醒了酒,还找舅舅理论,说,‘他是个下人,原是要听命于我,既是我不好,与他什么相干?干嘛打他,只应来打我。’”

    蒋铭笑道:“如此看来,令表兄还是个有担待、明事理的直性人。”

    继明道:“可不是呢!那天你们一走,我就跟他说,允中原是你嫡亲兄弟。他就后悔的不行,赶着要我给你们赔话,要向二位负荆请罪。”

    蒋铭呵呵大笑:“好好,这事儿以后不提了!那天我也是忒性急了些,出手没个轻重,亏得继明兄不见怪,回头,替我跟令表兄告个罪吧。”

    武继明站起身来笑道:“既是这么着,就是一天的乌云散了!今儿来时,表哥要我致意,他一心要结交两位兄弟,今儿这唱曲儿的,也是他叫来的,这会儿,人已到楼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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