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昔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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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渺从师姐们那里听说了最近的奇事:前些日子的妖兽动乱中,替掌门挡了一击的那位师兄回来了,当时他整个人腹部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再无一点生路,后来去找尸体也没找到,掌门特意为他立了衣冠冢,没想到不但活着,身体还完好无损。

    据他所说,当时尚有一线生机,朦胧中似乎有神仙路过,捞了他一把,把他藏在一个灵气充沛的山洞里,身体竟然慢慢恢复了,像做梦一样,梦醒后发现就是在禁地之中,赶紧回来见掌门。掌门激动得涕泗横流,赏了他无数好东西,他一概不要,只说自己伤得太狠,恐怕已经沦为废人,想在逐日峰上静修,不再参与俗事之中,也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逐日峰很小,偏远高险,常年阴寒,积雪不化,没有人愿意去,一直荒废着,掌门便一口答应了。

    这个说辞听起来实在牵强,像是满口胡邹,连年渺这种小孩听着都觉得扯,可修仙之人,际遇无穷无尽,人也确确实实还活着,而且掌门说那日的确感受到大能气息,助自己收服妖兽,说明鹿鸣师兄是实话实说。

    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掌门信,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自然是要跟着信的,听着当个乐就好。

    师父一向在外云游,很少管门下之事,都是大师姐代为操持,如今门派危机,师父自然要回来帮忙,因此落霞峰管理比平常都要紧张得多,年渺听着这些传闻,心痒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不知道等了多少天,师父离开后,他终于寻到机会摸进了禁地,熟门熟路找到了之前的树洞。

    树洞没有任何变化,里面空洞洞的,只有一些杂草,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踏入,立刻感觉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还未尝试将自己微弱的灵力注入,眼前便白光一闪,身处无垠的雪山之中。

    他茫然地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寒意沁入骨髓,才反应过来,快速往不远处的阁楼跑去,由于跑得太快,他摔了一跤,整个人趴在雪中,在雪地里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形,还吃了一大口雪,只能慢吞吞爬起来,坐在地上掸自己上半身的雪,蓦然听见一声轻笑:“脑子有问题,四肢也不协调。”

    年渺抬起眼,看见师兄蹲在自己面前,便不客气地按着师兄的膝盖站起来:“太滑了,怎么能怪我呢?”

    话音刚落,他便进了温暖的阁楼之中,师兄半躺在软榻上,懒懒抬起眼皮看他:“说罢,有什么事求我。”

    他说话的语气总有种对待蝼蚁的轻蔑和居高临下感,或许是长期形成的习惯,并不是有意为之。

    年渺毫无所觉,想了想道:“没有事,就是看看你。”

    师兄道:“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我。”

    年渺道:“我想知道你怎么样了。”他环顾四周,只觉香风拂面,无处不精致好看,师兄面色健康,可见过得十分如意,什么都不缺“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师兄笑起来:“你小子,年纪不大,说话跟七老八十的。”

    年渺使劲嗅了嗅:“师兄,你这是什么香?”

    师兄不在意道:“不是你能闻的东西,没事就消失。”

    年渺弊足了劲,总算想到个理由:“师兄,你能给我梳一下头发吗?我梳不好。”

    似乎被这个无理的要求惊住,师兄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说得不清晰,便重复了一遍:“师兄,你能给我梳一下头发吗?我梳不好。”

    年渺的头发的确乱糟糟的,只用两根绳子将两边的头发绑起来,还遗漏了许多,他莫名其妙当了女孩,又莫名其妙没了养母,孤苦无依,更不敢找师姐们请教,即使是绑头发的两根绳子,还是两年前的。

    师兄似乎被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

    年渺有些委屈,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件事,师兄答应有事就过来,却不帮他:“不行就算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摸出两个包子,丢在桌上。

    外面下起了雪,迷蒙了双眼,他手搭在额前挡住风雪,一步一步慢慢挪,挪到之前摔倒的地方,找到传送阵,回了落霞峰。

    他没有再想着往逐日峰跑,潜心修炼,可惜怎么努力都只是堪堪入门,他的灵根很奇怪,一个是火灵根,一个是变异冰灵根,双灵根原本是很高的天赋了,尤其其中一个还是极为稀有的变异冰灵根,怎么都应该是绝世奇才,可偏偏火和冰属性相冲,两种灵根都十分强势,互不相让,一修炼就互相作对,使得他修行起来极为晦涩困难,有跟没有一样。

    过了两周,年渺晚上解辫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他的头绳断了。

    虽然落霞峰中皆是女弟子,头绳首饰都有发放,但两根头绳跟了他两年,十分有感情,况且断绳可不是好兆头,年渺一晚上没有睡好,在晨曦微绽,落霞峰还在沉睡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往禁地里的树洞跑去。

    逐日峰名为逐日,雪却几乎没有消失过,年渺在雪地里艰难前行,走了一半却觉眼前一花,瞬间身处阁楼之中。

    师兄照旧半躺在软榻上斜睨他:“又来干什么?”见他披散着发,立马又补充,“绑头发就滚。”

    “不是的。”年渺神情凝重,跑到他旁边,将手中的断绳递给他看,“断了。”

    “……断了就换一根。”

    “可是它跟了我两年。”

    “?”

    “而且断绳不是好兆头。”

    “?”

    “师兄。”年渺认真叫他,“你能帮我把它还原吗?”

    “?你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年渺递绳子的手一僵,慢慢缩了回来,背到身后,垂下眼睛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声音有了哽咽之意:“可是,可是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原本生得好容貌,这两年担惊受怕,不敢吃饭,已经憔悴不已,瘦巴巴一小只,只有一双眼睛愈发漂亮,蓄了水,便如同夤夜湖中的盈盈月光颤动,漾着层层涟漪,可怜至极。

    这两年他一个人时都没有哭过,今天算开了闸,没发出一点声音,只默默掉着眼泪,憋了两年的情绪宣泄出来,在地上形成一大滩水。

    也不知哭了多久,似乎身体内的水分都干了,他总算停了下来,觉得身心俱疲,擦擦眼睛转身准备离开,头顶却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手伸出来。”

    年渺一愣,本能摊开手掌,准备被打板子。

    师兄不客气地卷起书在他手掌心重重拍了一下:“换只手,拿绳的那个。”

    年渺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头绳在对方手中顷刻恢复原样,他伸手想接,对方却没有还给他的意思,反而命令:“坐好。”

    他愣愣地找了个圆凳坐下,身后贴近师兄的气息,他的头发被撩起,在左右比划,似乎不知道怎么下手。

    年渺突然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自己的头绳,边往外跑边匆匆把两边头发绑起来:“我要去上早课了,迟到了要被师姐骂的!我今天也没有吃早饭,晚饭再给你带罢!”

    “?”

    早课没有赶上,果不其然被师姐骂了,早课结束后罚抄书,午饭也没赶上,年渺挨到晚饭,吃的比平日多一些,又顺了两个发糕往禁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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