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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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响了天殊雪的房门。
厢房里有光,却没传出声音。
刘招娣握紧拳头,声音苍老:“您好,我是刘招娣,有件事情想和您谈。”
门内依旧没有声音。
映照在门窗上的烛光微闪,少女冷淡的回答传出:“嗯,可以的,进来吧,刘招娣。”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
刘招娣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进去,并锁上房门。
她回过头,第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的天殊雪,她的身边靠着两个小纸人。
见到刘招娣,小纸人们捧住脸往天殊雪身后缩了缩。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刘招娣跪倒在地,弯腰磕头。
“祭之女,求求您,救救可可吧。”
她的脑袋抵在地面,寒意入侵皮肤,只是没等来回答,不敢随意起身。
良久,刘招娣听到衣物摩擦,天殊雪似乎动了一下。
“我不叫祭之女。”她回道,“我叫天、殊、雪。雪是下雪的雪,雪花的雪,纯洁无瑕、不染污垢的雪。”
末了,她又强调:“这是妈妈取的名字。”
刘招娣依旧保持磕头的姿势,寒冷让她昏昏沉沉。
“我明白了,祭…天殊雪大人,求求您,救救可可吧。如果继续让她待在这里,她会被带走,会……死的。”
说到末尾,刘招娣难掩眉间痛苦。
然而天殊雪却道:“我们在旅游,旅游是不会有危险的。”
“……您说的对。”刘招娣苦笑,“但是,旅游太长了,可可还小,她不能在外面这么多天,可可的妈妈会担心的,可可也会想家和家人……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您可以送她回去吗?”
听到家人二字,天殊雪不变的面容,似乎有了轻微的变化。
半晌,她答道:“嗯,妈妈会担心的。等十安村旅游结束,我们去问问小黄先生,可可会回家的。”
这便是刘招娣想要的答案了。
从天殊雪的言谈中,刘招娣猜测,她一定非常重视自己的‘家人’。
所以,只能利用这一点了。
这位不谙世事的祭之女,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吧,答应这件事,到底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或许她将永远错失离开此处的机会。
可是刘招娣没有办法。
她只想…只希望自己的孙女,可以幸福、快乐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正如可可的母亲所言,可可就是可可,永远不需要获得他人的‘认可’才能体现价值,她的存在本身,就已令家人欣喜,是被肯定的孩子。
即使没有那些被强行附加的作用,可可也会是最完美的小孩。
她会代替刘招娣,去看遍这个将死老人从未见过的美丽世界。
“……谢谢您,有您这个保证,就够了。”
再次深深磕下三个头,刘招娣艰难爬起,走出房间。
天殊雪稍稍歪头。
“为什么要谢谢?”她问。
刘招娣无法回答。
“好的。”天殊雪没有执着,“晚安,刘招娣。”
“晚安……大人。”
门被关上。
天殊雪往下看,两个小纸人跳出身后,学着她的模样,歪头往上看。
她们从身后变出一本泛黄的书本,暗蓝色的封面沾有污渍,装订的边线脱开,破破烂烂。
书的左边,竖着写了一行字:《十安村降神录》。
“大堂妹,二堂妹,你们想看这本书吗?”
两个小纸人上下蹦跶。
天殊雪翻开一页,道:“好的,我们来读睡前故事。”
字迹红的发黑,但这并不影响阅读,于是,她用手指按住书本边缘,轻轻读出内容:
“十安村信奉十安仙翁。九为极数,十为圆满,十安仙翁法力无边,佑我子孙千秋万代。”
“十即圆满,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皆有十安仙翁庇佑。”
……
“安意为平安,屋下有女,须将未经人事之少女献于仙翁,可保出入平安。”
“女有三划,与十相接,为‘十三’。献十三女迎神,为至高礼数,仙翁法力圆满,降临世间,万事太平,可生死人,肉白骨……”
说到此处,小纸人突然将短手放在天殊雪手背。
“嗯……要睡觉了。你说得没错,大堂妹。”她合上书,“那我们明天再讲吧。”
大堂妹二堂妹击掌。
天殊雪站起,把《十安村降神录》收进背包。
“对了。”她举起平板,“我已经在画大堂妹和二堂妹的画了,你们每天都要来,要做模特的。”
平板的画布上,两个模糊的色块并肩而立,一个高些,一个矮些。
两个小纸人飞到她两侧,用纸张脸蛋蹭蹭天殊雪的脸颊,从门口离开。
蜡烛灭了。
滴答、滴答。
时间过去许久。
天殊雪从黑暗中睁开双眼。
她按动平板的电源键。
【22:30】
“睡不着……”
她的手中还捏着红盖头。
“香味没有了。”
天殊雪从床上起来,在一片暗色的厢房内,精准看到桌上黯淡的红眼。
“司机先生。”她走去。
“对了,你还没有身体,你需要一个身体。我睡不着,我现在给你做。”
就这样,天殊雪撇下桌面的司机脑袋,抱着红盖头出门。
吱呀——
厢房门被推开,熄了灯火的大院漆黑一片,挂在梁上的纸灯笼到处乱撞。
还好,勉强能看到各种物体的形状。
“司机先生需要身体…嗯,要找身体的材料……”
天殊雪在走廊笔直前行,独自喃喃。
院落墙角叠放了一堆纸扎用品,因为有好几个乘客在此制作纸人,彩纸和竹签有些许凌乱。
穿着单薄的少女脚步比猫还要轻盈,没有丝毫声响的来到边缘。
物品堆前蹲着一个人。
他背对天殊雪,纹丝不动。
见此,天殊雪只是走到他旁边,将裙子整理好,用同样的动作蹲下。
然后,开始筛选材料。
咯吱、咯吱。
天殊雪把需要用的材料准备整齐,耳边出现格外的纸张摩擦声。
她转头。
眼前是一张漆白的脸。
和她蹲在一起的人扭过九十度脑袋,腮红呆板,眼睛死寂。
“纸人先生,您好。”天殊雪这才出声,拿起一张纸,“我要给司机先生做身体。”
说罢,她继续埋头制作。
乌纱般的云在天空移动,她的身边,白色过分扎眼。
天殊雪停下工作,又转过头。
纸人近了几分,贴在她身旁看她。
于是少女伸出手,道:“纸人先生,您要和我一起给司机先生做身体吗?”
纸人没有回答。
他终于扭过咯吱咯吱的脑袋,从纸扎堆里拿出一个小纸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纸人把小纸人拿给天殊雪看,可她却摇头。
“我要给司机先生做身体,不能和纸人先生过家家。”
……
“等我做好身体,就和纸人先生过家家。”
纸人不再有动作。
他就静静待在一边,凝望折叠纸张的天殊雪。
直到她起立。
“好孩子一定要在十二点前睡觉,妈妈是这么说的。”
天殊雪往回走了几步,她看向后方,纸人不知何时立起,站在原地目送她。
“我要去睡觉了,纸人先生也去休息吧。晚安,纸人先生。”
风沙沙作响,无人回答。
身后的白色越来越远,天殊雪还是捧着视若珍宝的红盖头,停在隆重装扮的祠堂。
她的手贴在红木棺材。
“找到了。”少女慢慢合眼,“香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