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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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起得匆忙,沈笠舟实在担心他的状态会跟不上。本以为自己会失常发挥,没想到事实却完全相反,或许是因为跟他拍对手戏的正好的陆离,陆大影帝不愧是影帝,一步步将他的情绪牵着走。
手指在看不见的阴影中不自觉地收紧,榆长风微微挑起半边眼帘,淡然地看向荆州,开口道:“所以呢?宸王殿下来此与我说这些又是何意?”
面对榆长风这般冷漠之态,那一瞬间荆州眼底眸光暗得深沉,似藏着万钧之怒在其中。他一把抓过榆长风,将其从床榻中拽起,俯身靠近贴着对方一字一句咬牙质问道:“煜王遇险,泓烨坠马,你敢说这些你都与之无关不知情?”
“嗬。”面对荆州步步紧逼的质问,榆长风却是半分示弱与退缩都没有,反而还嗤笑一声,淡漠而凉薄地看向对方,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搭在荆州抓着他肩膀的手臂上,眼尾轻佻似钩子般笑道:“我用什么去埋伏设险呢?我被押解至秦都囚于你的府邸,如丧家之犬苟活人世,现今更像是同笼中鸟雀一般被你豢养于此。我是用你‘赏赐’的这金银细软去雇人行凶,还是用我这比女子还娇柔的身体去魅惑正主?”
此言一出,本满脸怒容的荆州眼底却倏忽地一愣。
他不自觉地垂眸看向那搭在他臂上的修长玉指。
而榆长风的皎皎面容在烛火摇曳的光影下,显得更加白皙通透。他宽袖滑落下显现的腕骨更是同女子一般纤细,好像稍微那么用力一抓,就能把人手腕给掰断似的。
眼前的身影与脑海中那横刀跃马驰骋沙场的身影融合相重,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面容,此时此刻呈现于他的眼中,却宛若前世今生。
那一瞬荆州眼底出现了一丝疼惜与愤恨,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快得叫人难以捕捉。他将所有情绪深藏于眼底,用荒诞无稽来埋藏掩饰,不叫世人发现,更不敢让人察觉出情感端疑。
“做没做过你心底清楚。若再有下次我必定打断你的腿,让你永生永世只能囚禁于此,连宅邸都不用出了。”
咬牙切齿地强行按捺下心底的轻怜痛惜,将人扔回榻上拂袖而去。
荆州到底还是只能用这么一句空口狠话来“威胁”对方,落荒而逃。
此事揭过,他只希望,他能独善其身莫再亲身犯险。他能护其一时,却到底护不了其一世。
因为他始终知道,被折断了翅膀的雄鹰,再重新长出羽翼后终究是要凌空翱翔飞入苍际的。
荆州走了,空寂萧然的房屋就只剩榆长风一人。
烛火摇曳间,榆长风缓缓坐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襟。
可不知他突然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竟开始难以自抑对影长笑。
凄凉的嘲讽的愤恨的,他越笑越压抑越笑越疯狂。
一遍遍地提及过往,一次次地冷讽自嘲,生生剖开自己的心脏,将伤疤展露在对方眼中,以谋取一个粉饰太平。
如今的他竟也要靠这些手段来铺路前行,在阴暗诡谲中拨搅风云了。
灯影烛光下,拭过眼尾浸湿的铅水。
榆长风自我催眠般,平静而冷漠地对自己说道:“一切,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好!咔——表演得非常好!”
随着导演的这一声叫停,整个拍摄现场才重新活跃了起来,将原本压抑沉静的氛围布场拉回了现实。
沈笠舟却迟迟未从戏中抽身,他低垂着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摆,青丝落在他的肩头也在其间抖个不停。
陆离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当即走过前去扶着他的肩膀,温声唤道:“笠舟,笠舟,是我,我是陆哥。你抬头看看我,好了好了,没事了,拍摄已经结束了,都过去了。别再抓着自己的手了,再抓下去就该出血了。”
一般而言,为了让演员们更好地入戏,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下,剧组人员都是喊他们喊剧中人物的名字,演员之间更是用剧中称呼来叫对方。
这也是陆离第一次用“笠舟”这个名字来呼唤沈笠舟,或许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出戏。
沈笠舟不是科班出身的,为了能更好地演绎这个角色,他基本每次都需要去切身体会人物的感受。
将自己代入进榆长风这个角色中去,感同身受地体验一番,才能演绎出令人满意的效果,以达到共情的程度。
其实这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
能演绎出最好的效果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过分沉浸在一个角色中迟迟出不了戏脱不了身,便就不算一件好事了。
因为曾经便有人因演绎了一个悲情人物角色,一生都没有走出来,而郁郁寡欢与世人永别。
沈笠舟不算是天赋型演员,但他在演绎榆长风这个角色中,一定是最用心也是最适合的。
因为陆离觉得,每次看到他,就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就好像是榆长风本人。
那个曾经本可以驰骋沙场恣意飞扬的大将军,一朝沦为阶下囚笼中雀,却仍敲不碎骨子里的骄傲,折不断想要高飞远翔的翅膀。
“来,深呼一口气放轻松……”
听着陆离的谆谆诱导,沈笠舟也才终于从戏中演绎慢慢回过了神来,抽离出身。
他缓缓抬起头来,垂下的眼帘也顺应着陆离的呼唤而打开,微挑的弧度恰到好处。
他明明没有落泪,可那泛红的眼尾却好似刚刚痛哭过一场,让人不由怜惜心疼却又媚得勾人。
[靠……]
与之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陆离的心脏竟又一次短暂地出现了几个漏拍。
他想:[我或许,真的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