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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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哀恸,闭上双目,不敢复视。站在远处的臣子们,不敢向前,皆凄然泪下,用朝衣拭泪。
宫门处的护卫也不再忍心,偷偷放劲,薛子明终于冲破枷锁,雨水滑腻,他跌倒在地。
他不管不顾,一步步朝自己父亲身边爬去,直至抓到老人布满粗糙老茧的手,“父亲,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肆意妄为,只懂吃喝玩乐,直到今年才参加科考,我应该早早入朝,成为你的助力的我错了我错了你起来,你起来打我骂我吧”
回应他的,只有漫天暴雨与呼啸狂风,雨水化作上万支利箭,直刺其心口,一遍又一遍,留下钻心之痛。
大邺二十二年秋,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薛淳安卒。
哲人云亡,举国悲瘁。
圣念其朴忠,为官二十一载,献纳忠谠,安国利民,为人勇担道义、德行端正;为臣兢兢业业、勤于律己,乃当世文人楷模,追封敬国公,谥号文正。
薛延一家男子被判斩首,女子沦为奴隶,抄没财产,奴仆尽散。而后近十年,薛延成为禁词,百姓皆避之。
乌台歌谣案以此告终。警醒世人,以人为镜,以明得失。
七日后。
敬国公府(薛尚书府)。
满府缟素,一片悲戚之色。
薛子明跪坐灵柩前,披麻带孝,脸上却不悲不泣,神色呆滞木然。
“子明,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起来才是。”杨学海祭拜完,朝他说道,“我当日染疾没去上朝,待我听到消息已”说至悲痛之处,杨学海以帕拭泪,“事已至此,嗟悔无益,往后有事你尽可来找我。”
言罢,见薛子明依然毫无反应,轻声叹气,随后再向灵柩躬身一拜,与家仆一同离去了。
片刻后,卫粼一袭白衣踏入灵堂,脸上亦无半点神采,行至供桌前,点香跪地而拜。
抬头看到牌位上,浮光跃金的追谥,心内悲凉,老师一生问心无愧,却不得善终,斯人已逝,徒留这些身后名,又有何用?
侧首看见薛子明浑浑噩噩的模样,劝道:“老师若看见你这般模样,只会更加忧心难安。你既流着老师的血脉,就不该轻易被打倒。莫要逃避了,把目光放在眼前吧,往后我会陪着你,走好脚下的路。”
薛子明动了动身体,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看向他,“往后?我还有往后吗?”
卫粼看着他,眉心紧皱,似是不解。
“你不知道吗?圣上将我的名字除去了!明令我薛子明不得科考,不得入仕!你说,我还有什么往后!”薛子明疯癫大笑,两行清泪从眼眶流下,无知无觉。
卫粼不忍,起身将其抱入怀内。
薛子明紧紧抓住他背部衣袍,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将多日压抑尽数发泄。
“父亲他最希望看见的,就是我有所作为,功成名就,可我废了,我废了啊!”
卫粼摇头,强忍悲意,温声安抚:“没有,并没有。老师临死前要我告诉你,他只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品行端正,一生平安顺遂就好,不入仕便不入仕,天下之大,安身立命不只有为官这一条路,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子明,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另一边,坤宁宫内。
皇后萧氏头戴着尚服局特制的金玉凤钗,身穿一件绣着形态各异的百鸟明黄箭袖,约莫三十多岁,却风韵犹存,皮肤白皙细润,容颜端庄雅致。
她将亲手冲好的茶水俸给身侧男子,开口说道:“圣上,薛家之事,怎可就此轻拿轻放?还赐此等殊荣,那薛淳安哪里担待得起。除了谋逆,他薛家肯定做了不少贪污受贿之事,还有秦国公那边,也不该毫无追究。”
圣上笑意沉了沉,放下杯盏,“皇后,此事不该是你思量的,莫要再议。”
皇后闻言脸色稍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勾起微笑柔声说道:“圣上,恕臣妾多嘴,薛淳安既死便罢了,只是这秦国公手握十万明安军,圣上不可不防啊!”
不知进退!圣上抬手挥落桌上茶盏,怒斥:“你想将我大邺忠臣都逼杀殆尽吗?!”
“臣妾不敢!”皇后被吓得跪在地上,眼中似乎有泪欲出。
圣上垂眼看了看她,目及眼前妇人,头上即便珠钗环绕,都遮掩不住的几缕银丝。心内怒意便去了大半,想到夫妻二人同甘共苦几十年,一路走来甚是不易,终还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缓和了语气:“好了,朕还有奏折要处理,你先休息吧,莫要多思。”随即摆驾离去。
皇后看着圣上离去,身影彻底消失在坤宁宫,才抬手抚了抚头上珠钗,嘴角勾起,带着讽刺:“呵,本宫不过提了一句他秦国公的不是,他便如此气急,真不知这大邺的主位,到底是握在谁手里!”
帘后出来一身穿太监服的男子,身形修长,容貌英俊,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皇后,莫要动怒,咱家会心疼的。”一边说一边弯腰在皇后的膝盖处轻拍,拂去沾惹的灰尘。
言行举止,无半点阉人的阴秀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