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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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

    最后还是斋戒祈福半月回府的言大小姐言鹃问起,众人才惊醒,面面相觑。

    对此,连蛮横惯了的李氏都有些心虚。

    因而后来林妈妈在院角砌了座简易土灶,自己烧火做饭,李氏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省钱省事。

    此时,言俏俏就抓着把蒲扇蹲在灶口,把火烧旺了,架上煮药的陶罐,才提了桶井水走进耳房。

    方才在日头底下跪了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身上早被汗水湿透了,现下半干不干地黏着,让人浑身难受。

    言俏俏脱掉衣裳,露出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昏暗耳房之中犹如冷夜里铺满月光的雪地。

    她用浸满井水的帕子擦拭身子,耳朵却专心致志地听着外头药罐的声响,生怕一不留神误了时辰。

    井水的清凉使那身雪白逐渐泛起桃瓣似的粉,擦过胸前时,言俏俏整个人一颤,随后愣住。

    她低头瞧了片刻,忍不住蹙起眉,轻轻叹息。

    不怨叔母总疑心她偷吃,似乎……似乎是又长了些肉。

    灶上药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言俏俏回过神,飞快换上干净衣裳,跑出去将煮好的药倒出一碗。

    林妈妈仿佛能闻见药的苦气似的,适时醒来,看着喂到嘴边的汤药,神色一怔:“……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药?”

    “我买的。”言俏俏含糊道。

    林妈妈急得咳嗽两声,推开药碗:“您哪来的银钱,难不成又去卖木雕了?”

    言俏俏只好眨了眨那双乌黑湿润的杏眼,一声不吭的模样便算是默认了。

    她虽不够聪明机灵,却有一双顶好的天生巧手,只六岁开始跟随镇上的木雕师傅学了两年而已,手艺却越发精湛。

    凡是经她手的木料,总能化腐朽为神奇,雕琢死物有形,活物如有魂灵,单一个“栩栩如生”都无法形容得出。

    林妈妈却伤心了,按着心口,恍如要落泪一般,哽咽道:“原先……老爷夫人送小姐去学木雕,也不是、不是要您卖艺为生……日后泉下相见,老奴……要如何交代。”

    言俏俏捏着汤匙,愣愣地看向她眼角的泪花,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家本住在灵州的闻春县,她爹中过进士,只是无心官场,在学堂里教书为生,连县令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她娘是一普通商户之女,会算术、能盘账,在西街开了两间铺子,生意还算景气。

    在县里,言家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吃穿不愁,还有富余。

    言俏俏作为独女,打小身边便有一老一少两个下人伺候,走出去不知多少人艳羡。

    六岁那年一时兴起去学木雕,也不过为着自个儿喜欢,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成了换钱谋生的手段。

    林妈妈还在擦着泪,盛药的汤匙便再一次送到了嘴边。

    她抿抿干裂的唇,隔着袅袅热气去看自家小姐那一张春水浸花似的脸。

    言俏俏的娘是个俏丽美人,她比她娘还要美上几分,红艳艳的嘴唇宛如雪里绽开的梅花。

    林妈妈背过身去猛烈咳嗽,顿时像被抽去支架的布偶一般,歪倒在床榻上。

    言俏俏焦急站起,慌慌张张喂下去两口药。

    林妈妈气若游丝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担忧地问:“卖木雕……没叫大夫人知道吧?”

    她口中的大夫人便是李氏,李氏好面子,断不会容忍府中小姐做出当街卖货的行径。

    虽说,府中大老爷与大夫人,本也是闻春县“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

    言俏俏垂眼搅着汤药,小声道:“没,我悄悄翻墙进出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妈妈想起往事,想起自家老爷夫人的嘱托,眼泪又流出来。

    她这个病总不见好,一把老骨头,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小姐……

    林妈妈偏过头,含泪问:“小姐,大夫人……可提过您的婚事?”

    言俏俏春三月过的生辰,如今都十七了,早到了出嫁的年纪。

    父母已逝,按规矩自然是李氏来为她挑选未来夫家。

    可李氏自己就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又怎么会尽心尽力。

    言俏俏懵懂地摇摇头,将已经不烫手的药碗塞进她手里,语出惊人:“我的婚事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咳咳咳咳咳!”林妈妈刚灌了口药便被呛住,“老奴、老奴怎么不知道?”

    言俏俏勾着自个儿衣角,纳闷道:“你忘记小九了吗?我来京城之前,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这次轮到林妈妈愣住,哑然片刻:“您说小九啊……”

    在闻春县,确实有个姿容出众的小郎君,名梁九,唯有言俏俏亲近地唤他小九。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非大富大贵之人,好在知根知底。

    若能成双,也是极好的归宿。

    但自从言俏俏搬来京城,二人已经两年多不曾见面,何况梁九本就大她五六岁,心思更成熟深沉些。

    两年前空口无凭的约定,谁知还作不作数。

    可一说到小九,言俏俏那双沉默的眼便会透出微微光亮,好似明朗的日光落在湖面。

    林妈妈到了舌尖的话又吞回去。

    世事易变,人心莫测,到底是不忍堪破。

    她藏起苦涩笑了笑:“那也……那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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