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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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的十一是被体内阵阵的燥动给生生热醒的。

    这莫名的热度烘着他,就像干柴上烘烤着一条鱼,口干舌燥不说,就连眼珠子都干涩地转不动,睁个眼都颇为费劲。

    十一仰躺着茫然地盯着雪白的屋顶,半晌后才缓过神来,他这是……还活着?

    体内的燥郁还在无端乱窜,满身伤痕的隐痛接踵而至,在这极端的不适下,十一不禁开始追寻昏迷之前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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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宸,永新廿三年。

    西境,丹阳城。

    丹阳城素有西都之称,因与西番接壤通商频繁,亦是大宸与西域商路上最大的货品交易之地。

    官府将每月初三到初五定为开市日,在这段时日里西番各国商人可以随意出入丹阳城买卖货物,初六子时前必须离开,若一旦查处无故逗留,将被以细作罪名下狱即刻问斩。

    今日是七月初三,西都开市第一日。

    满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面容各异的外族商人络绎不绝,他们披金戴银或带随从或牵马匹,边漫步而行,边同街边商贩交谈,挑选采购心仪的商品。

    青石铺就的宽敞道路上,碌碌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魁梧番人身披靛青色斗篷,宽广的边沿将其整张脸遮挡的严实。他信步走着身后的仆从牵马跟着,再往后,是三辆遮盖的严严实实不知装着何物的马车,左右跟着两队神色严肃的侍从,身形魁梧目光冷沉,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熙攘的人群攒动,不知何处窜出个女娃娃,小丫头看上去九、十岁光景,梳着双丫髻手举着风车笑闹着奔到路上,一不留神撞在番人腿上,懵懂孩童缓缓抬头,亦看清了男人藏在斗篷下的容貌。

    那人用灰蓝色的眼睛看向腿边的丫头,红褐胡须下露出森白的牙齿,冲着她微微一笑,嗡嗡地说了句番邦话,还弯腰在女孩肩头捏了捏而后直起身继续往前,车队也跟着他避过小姑娘往前走去。

    女娃娃手中的风车悠悠转着,似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良久后,才啜泣着往路边走去。

    车队走过繁华街道,在一处不起眼的驿站前停了下来,那番人侧头盯着驿站招牌看着,接着猛地一转身眉头紧锁看向身后。

    街道上依旧人潮涌动,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牵马仆人走上前,悄声用番邦话问道:“主人,怎么了?”

    那番人没有作声,独自往回走了几步张望了一番,仆人亦步亦趋跟上来也往回看了看:“主人?可是有什么人跟着?”

    番人疑惑片刻,觉得大约是自己多心,便摇了摇头阔步走回驿站里,身后的仆从护卫们有条不紊地将车马牵去后院中安顿,一切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寻常。

    驿站东南角,不起眼的茶棚旁起了座挂摊,算命先生正与方才突然坐下的年轻人大眼瞪小眼。

    眼前这人不过二十左右的年岁,面容消瘦有些蜡黄,落座之时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定了下来,见自己正看着他就冷冷道了声:“算卦。”

    这可是算命先生今天第一笔生意,慌忙拿起桌上龟壳起了一卦,接着喜悦惊呼:“哎呀!这卦象可是难得一遇的大吉啊!阁下可是个大富大贵之人!今后必是财源广进,家宅兴旺,儿孙绕膝,姻亲美满啊!”

    年轻人双目微眦,算命先生却对那副卦象爱不释手,这样好的卦象从他十几岁学算卦起就没见过几回,眼前这年轻人居然有这等福气,还真是难得!

    忽地,一锭颇有分量的银锭子丢在了桌上,那年轻人起身就走什么也没说,先生一脸困惑,他还没给细细解卦呢这人怎么就走了!算命先生嘟囔两句,又低下头去看那卦象,爱不释手地拨弄着感慨:这年轻人还真是好命啊!

    拐过驿站两条街的巷口,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一改先前之色,面无表情将手中的风车就地一扔,向着眼前的男人冷色道:“人没错,就是他。”

    是夜。

    丹阳城彻夜灯火通明,开市这三日客似云来,夜里也是生意不断的。

    大宸西境素有这样一句童谣:一座丹阳城,两处黄金宫。童谣中所言两处黄金宫,一处是驻守西都的安王爷的府邸,另一处,便是西境首富陈传祖家的院落。

    王府常人自然不得见,但陈府的阔气可谓全国皆知,陈府出来的客人都说,陈家地上都是金砖铺就,房屋梁柱上全都嵌着贝母珍珠,就连回廊的柱子都是金漆刷出来的,衬着寸长寸金的月柔纱帷幔,整座府邸无一处不透露着富贵二字,可让听闻之人遐想绵延,继而时刻向往自己何时也能进一进那陈府,见见陈家究竟是怎么个泼天富贵样儿。

    此刻,这座美轮美奂的宅院最高处的塔顶之上,身着夜行衣的四人悄无声息地潜伏着。院中的回廊上,陈家的护卫们腰佩长刀巡防,在队列转过影墙的片刻,四人腾空而起,像是轻巧的雀鸟落在了更加低矮的房顶。

    黑纱覆面的四人隐在房檐暗处,其中一人低声道:“白日小十七已经看清,来人确实是西番王爷坤图司,身后商队的箱子上都标着火器营的图样,看得出里面装的不是一般物件。”

    另外三人静静听完,一人接道:“我与十二盯着驿站一整天,确认傍晚时他们借着晚市的由头出了门,一路行至陈家后院处进了门。”

    名为十二的黑衣人侧头看向身边:“十一,你和阿七一直盯着,可有什么发现?”

    身边消瘦的十一略扬了扬下巴,向不远处华美的院落看过去:“去了那边。”

    “分开行动。”十二顺势安排起来,“阿九和十一去院子里盯着,我与阿七找找书房,上面要的是通敌的书信和罪证。”

    护卫走过回廊,十一与阿九便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那所院落的房檐之上。

    这院子不似陈家其他房间那般金碧辉煌,翠竹与流水倒显得雅致非常,他们落脚的房间灯火通明,屋中更是丝竹管弦悠扬不绝,十一摸索着将屋顶的瓦片掀开一处,与阿九两人透过夹缝看了进去。

    陈传祖位于首座,酒色已然将他的身子祸害的不轻,身躯肥硕不说还气短喘息,此时他正举杯向左手边上宾之位敬酒,坐上之人赫然是那赤须番人,其身边还有个青衫公子作陪。

    屋中宴席已然到了尾声,乐班舞女陆续往外撤离着屋中难免有些喧闹,听不清屋中之人说话,阿九压着嗓子低低道:“屋中作陪的便是陈传祖,倒是比画像上还胖些,坤图司身边的那个……看着像是陈传祖的幼子,陈逸。”

    陈家一直长子当家,今日见坤图司倒卖火器这般重要的事情反倒叫了幼子来,屋顶上的二人俱是不解。

    房中烛火透过瓦缝映在二人脸上,阿九呆呆看着十一,不多会竟蓦然笑了起来。

    十一皱眉看过去,只听他凑近说道:“你那双招子烛火里都白的发亮,下次夜探该连眼圈都涂黑了才行。”

    这般情景,阿九有心思调侃十一却没心思接话,自然阿九也知道他的性子,遂自言自语往下絮叨着:“白日那给你算命先生想来也是个半吊子,你我这般身份随时都要没命的,哪来什么儿孙绕膝、姻亲美满的说头。”

    他这感慨属实莫名,十一正要出言提醒,屋中却乱了起来。

    那陈逸先是打翻了面前的酒盏,面红耳赤地倒伏在桌案上,陈传祖连忙起身却不是去扶儿子,而是跟坤图司拱了拱手往屋外退去,很快屋顶上的二人便知道陈传祖为何要这幼子来陪坐了。

    阿九看着衣物被撕剥殆尽,让坤图司强压在身下羞辱的陈逸冷笑着:“陈传祖还真是够舍得啊,亲生的儿子也肯给番人糟践。”十一早已避开了眼睛,觉得胃中淤堵的有些恶心。

    陈逸嘶哑的低吼伴着绝望的哭喊声,听得人脊背发凉,然而整座院子下人都被清空,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除了屋顶上的两人,也没有人听得见他的求告。

    陈府书房方向升起一朵极不显眼的亮光,阿九抓住十一的手腕低呼:“快!书房那边出事了!”

    二人如夜间蝙蝠般,踏着陈家护院“抓贼”的呼喊声,在陈府屋顶极速掠过稳稳落在书房之前。

    黑色面纱还戴在阿七的脸上,只是他颈间的鲜血染红了前襟,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地大张着。

    “出什么事了?”十一质问着看向十二,院外护卫围拢的声音越来越大,此时再追究出了什么事情显然不合适,他箭步跨至阿七尸身前扯下标识身份的腰牌。

    他们是安王府的死士,没有姓名、没有身份,只有一个代号罢了,便是这样,也不被允许在外人那里暴露,否则他们都会受罚。

    “走!”

    十一的呼喊换来的是闪着寒意的剑影,他侧身堪堪避过,手中长剑横在胸前防备着,在看清出剑之人后居然难得有了惊讶之色。

    陈家的护院已经涌进了窄小的院子,陈传祖挺着硕大的肚子悠哉而至,阿九迟疑一瞬,挪了挪脚步走到十二身边,十二手中长剑,则始终不移地指向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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