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帕子丢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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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更深露重,林了了蹑手蹑脚放下床帏,就着窗外撒进的清辉,仔细瞧着手里的白色绢帕,四四方方没有半点花色与纹路,只在右下角用金丝绣着一个羡字——原来她叫陆羡。
帕子是林了了之前躲在屋外时,亲眼看见陆羡从腰间掉下的,后来溜走时,顺便就捞起一道带走了。
抖了抖帕子,一股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与在前堂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林了了鼓着脸,面色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陆羡陆羡
名字怪好听的。
再说回陆羡,离开玉璁庵后,便回了羡园。
她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女,自幼千金万贵的长大,只是越长大越与父亲合不来,这宅子是及笄礼时天家御赐给她的,平日多数都是宿在这儿,鲜少回侯府。
待马车刚一停稳,守在府门前的瑶菁急急上前——
“主子,长靖县主来了。”
陆羡微微一顿,随即跳下马车。
“什么时候来的?”
“您带着明玉走不久后。”
陆羡将折扇收回袖中,手指在眉心点了点
“您看这”
“走吧。”
院子里的灯亮着,陆羡推开半掩着的房门,那股子冲头的提神香猛地打了她一个激灵。
“嚯——什么香啊?”
“西域香。”
端坐在软塌上的女子,卷起袖管,露出一截皓白的雪腕。
陆羡瞥了眼方几上的烛台,燃了大半,看来是等了不少时间,走近前去,规规矩矩道了一声——
“阿姊。”
被陆羡唤作阿姊的人,姓沈,单名一个宜字,乃是大荣朝长靖县主,之所以得此殊荣无非是借了母家的光,沈宜的外祖母是当今皇后的乳母,皇后念及哺育之情,与沈宜的母亲结为金兰,后赐封廖氏为一品夫人,沈宜出生后自然而然也被封为长靖县主。
她与陆羡自幼一起长大,交情颇深。
“你把人弄到哪去了?”
“什么人?人不都在这儿嘛。”
“你少跟我装傻,你知道我问谁。”
陆羡端起手边的茶盏,笑了笑又放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阿姊,你那眼睛该不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走过一圈吧。”
“你还笑,人呢?”
“玉璁庵。”
沈宜似是早已料到,轻叹一声,淡淡道:“她那婆母怕是要跟你拼命的。”
“那就让她来好了!”陆羡翘起腿,满脸不屑,愤愤道:“明玉虽说是我的贴身婢女,可十几年如一日般的照顾我,冷了添衣,热了消暑,方方面面全是她做的,说句不该说的,若没有她,天宝十年那场温病,我早死了,所以她受欺凌,我是断然不能袖手旁观的。”
“可她嫁了人,出嫁从夫,这点道理不用我告诉你吧。”
“阿姊,她男人死了,半年前就死了。”
陆羡继续说道——
“我这个姐姐什么都好,长得好、性子好、心地善良,心思又纯良,你也是知道的,她说起话来永远脸上带笑,不论对谁都是温温柔柔,哪怕遇着路边纠缠的小叫花,她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哪都好可就是命不好找了那么个短命鬼做丈夫——”
沈宜与陆羡一起长大,岂会不知明玉的为人,的确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姑娘。
可就是命不好,沈宜到现在还记得明玉出嫁时的场景,陆羡把她当亲姐姐对待,嫁妆添置丰厚,铺面田庄傍身的银票,为的就是让她在婆家不受欺负,起初也过得幸福和睦,谁能想好景不长,一场风寒,竟将那个身子单薄的读书郎带走了
自此后婆母日夜虐待咒骂,就连家中的叔叔,未出嫁的小姑子,都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歹毒糟污的话语不堪入耳,好好地一个人,愣是被刻薄的失去光彩,瘦成一把骨头。
“早知如此,当初那个男人就算把头磕破,我也不会答应的!我没嫌她儿子是个短命鬼,她反倒嫌弃明玉克夫呵——”陆羡冷笑,眼眸阴森“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这一家子惦记什么,不就是那些田产铺面嘛,他们以为逼死了明玉,就能得?”
“你想干什么?”沈宜听出陆羡的弦外之音“你不要乱来,那老妇的儿子,是有功名在身的。”
“一个破秀才,也算功名?莫不要叫人笑掉大牙。”
陆羡一口灌下盏中的茶水“他们最好快些来找我,晚了我可就没耐心。”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是人家的家事”
不等沈宜说完,陆羡打断,怔怔的望着她“阿姊,若我有一天出事,你也是这样吗?”
沈宜并不怕与她对视“你怎么会出事,你只会把人家闹得天翻地覆。”
“哈哈——”陆羡耸肩摇晃“还是阿姊了解我。”
“万事不可硬来,若真有需要,把我抛出去,莫要再惹老侯爷生气了。”
“那怎么行,阿姊的名声冰清玉洁,岂可留瑕疵?还是我自己来吧,反正再坏也就这样了,父亲那里不会管我的。”
沈宜的眉头终于蹙起来,无奈道:“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是在外面野惯了,别成天在羡园晃,找个时间回趟侯府,总这么不回家,时日长了,侯爷跟夫人要伤心的。”
陆羡没说话。
“你去哪儿?”
“睡觉!”
“卢夫子出山去国子监讲学,去听听吧。”
沈宜瞧着陆羡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满身反骨,这到底是随了谁呀?
回到屋中,青时青钰早已在湢室备好热水,陆羡爱洁,不论去哪儿,回来早晚,必定要沐浴过后方才安寝——
青钰替陆羡解下腰带,一样一样置在不远处的窄案上——
“嘶——”
“主子,怎么了?”
陆羡的目光落向窄案——
“我帕子丢了。”
——
翌日一早,陶嬷嬷才回来。
两只眼睛都是血丝,眼皮也是肿的。
林了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这是哭狠了,再看林老太太,手指缠着念珠,情绪也不怎么好。
三人简单的用过斋饭,便要打道回府。
临走时,林了了瞧见庵堂门前洒扫的僧尼,是昨夜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脖颈上青紫的勒痕变得乌黑,浓密的长发藏在僧帽里面。
出于职业本能,林了了原想去看看她的伤,但转念一想,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
这头儿刚回了府,林老太太身子都还没站稳,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小丫鬟急急地从府里冲出来,跟她撞了个满怀——
“哎呦~”
小丫鬟一屁股栽坐在地上,噌的又爬起来,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太着急,仍旧往外跑,被眼疾手快的陶嬷嬷一把捞住——
“没规矩!撞着老太太,连错儿都不认!”
小丫鬟傻乎乎的抬头,张了张嘴——
“老太太?”她像是想到什么,登时挥着胳膊大喊道:“老太太!老太太快去给我们家姑娘请郎中吧,再烧下去,姨娘说就要烧死了!”
林老太太瞧着她眼生,也听不懂她的话——
“你说什么姑娘?什么烧死啊?”
“就就我家姑娘啊,就是姑娘啊!”
小丫鬟手舞足蹈,说来说去就是没有一句明白话。
倒是林了了在一旁认出她来——
“祖母,她是五妹妹的婢女。”
林老太太连脚都没歇,直奔向赵姨娘的小院儿,四处望了望居然如此简陋!
门一推开,满屋子刺鼻的中药味——
“小喜,郎中请来了吗?咳咳咳——”
说话的人是赵姨娘,她有气无力的守在床榻前,见没人回应,才转头去看,这一看,立马吓得缩起肩膀——
“母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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