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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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御山那边吧。”御山公馆是他自己的住处,离国贸近,虽然是闹市区,不算清净,但图个方便。
车刚上了高速,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他,却辨不出他今日的情绪,只见他将车窗开了半道口子,北城已是隆冬,那风里像有冰渣似的,往车里撞,张阳冷得受不了,却见周岭泉穿得比他还要少。
周岭泉吹了把风,将手机掏出来,低头看,过了会儿才将窗户关上,对前座说,“去西边一趟吧。”
从这儿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他陪周岭泉去过一次,虽只是在大院外等着,也远远望见过他见的人,是个老者。
看他二人交谈行为,并不亲密。
他多少也听说过,坊间说周家小时候给周岭泉算命,说他与父母相克,要在远处抚养长大才能化解凶险。所以他在北城亲戚家长大到十来岁,才回了港城。
后来在港城念完高中,又直接去伦敦念书,工作,在头部的投资银行挣了声名,三年前才回国。
外人都赞他是家族遗传,背地里也有人说他有周家资源,这么年轻就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是意料之中。有人也说拿钱也能砸得出来这种体面。
张阳以前也这么认为。
但后来与他共事才发现,除了那些称之为天赋的东西,他还看到他那种极致的自控,近乎自虐的刻苦以及他对待同僚的真诚之处。
也因此,哪怕有其他机构三番四次对他抛出橄榄枝,他也还是选择了周岭泉。这些年与他几乎7乘24小时的相处,密集的学习和成长,让他觉得他做了很正确的决定。
张阳猜想,也许这儿是他长大的地方。
车划入东门进入大院,张阳瞥一眼,见这宅子内并无灯影,想着大概上了年纪的人歇得早一些。
张阳在车库里等,见周岭泉推门下车,车库里分外冷,他最近密集型地出差,背影看着是瘦了些。
他以为周岭泉好不容易来一次颐泰,亲戚总要留他多坐一阵,他便将车内空调再调高一些,耐心等着。
团队里都公认周岭泉是个实在的老板,他虽不是那种热络话多的人,但在工作上处处提点,年底分红也绝不抠门儿。
至于工作之外的时间,就算是他作为助理也很少被差使去做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张阳有种直觉,今晚周岭泉来西边这一趟,不只是为了探望亲戚那么简单。
他模模糊糊想着一些心事,譬如过两天的一个新项目签约在即,今晚他本是想跟周岭泉再过一遍前期文件的,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好像睡了好些时候,又好像没有,忽然有人敲车窗玻璃,他猛的打了个激灵,醒了,再一看,敲他玻璃的正是周岭泉 —— 他方才不小心将门锁了。
他以为自己将老板晾在外头许久,着急忙慌地一边开了车门一边看时间,却发现离周岭泉下车不过二十来分钟。
周岭泉坐进车内,便不再多言,只是闭着眼,像是十分力竭,面上又有愠怒之色。
张阳知道他前天半夜刚从东京回港城周家,现在又回来北城,已经是很疲劳了,若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至于半夜跑来这儿。
不过周岭泉不开口,张阳也不敢问,只是将车向东往周岭泉的公寓驶去。途中红绿灯时,才敢往后座看看。
“江西南边那个项目先停一停。”他开口道。
“ 这个时候?”
这个项目做了一年多,张阳为之熬了许多夜,因此忍不住一问。
周岭泉没有说话。
“难道我们这边出了问题?怎么会在现在停下来都已经审这么久了”
周岭泉在后座做了个手势,张阳虽满腹委屈也还是暂时噤声。
“下周一会正式通知各方pens down。”他顿了顿,说,“不是我们内部的问题。下周你跟大家说,都休几天,调整一下。你也是。”
周岭泉虽面沉如水,但言语上没有什么情绪。大片大片灯光和黑夜织就的影子覆盖在他脸上,使他表情显出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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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小时,车才驶入东三环。
手机亮了,是静音状态,周岭泉低头看了看,并未接。电话暗下去,接着又亮起来。
他这才接起电话,沉默了半晌,那边传出一个温和的女人的声音。
“你去西边找你外公了?”
“嗯。”
“你外公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说都是岭章自个儿办成的。他没插手。”
那边的人没再顺着说下去,只模模糊糊说:“有什么不能白天说 ,你外公年纪也这么大”
周岭泉笑笑,说:“您说世上的事情怎么都这么凑巧,岭章新官上任三把火,偏偏第一个烧到的就是我。”
张阳目不斜视地开车,但耳朵也不能自个儿捂上,何况周岭泉接了这电话就代表他也不需回避。不过他只听到一些关键词,云里雾里 —— 平时他与家人都是讲粤语来着,今天怎么讲起了普通话,岭章又是谁,这名字怎么听着有那么点耳熟。
不过老板没要他记下的,他当左耳进右耳出,不再探究。
周岭泉挂了电话,心里躁极了,下意识低头看时间,见腕上是空的,才记起手表落在梁倾那里。
他看出窗外,路边有个红底白字的停车标志。北城的冬天庞大而冷寂,否定了一切温暖的事情的确定性。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这座灰色堡垒,想起那天港城的机场到酒店,车刚拐个弯儿,身边陆佳琪正叽叽喳喳跟他说一些小女孩的话题。
陆佳琪是陆析的堂妹不说,周家和陆家也是常年有生意往来。
他虽然没有兴趣也还是耐着性子应和几声,抬头就看到梁倾站在路边,在这样类似的路标底下抽烟。神情说不出是疏离还是落寂。
其实与她不过是擦肩而过的关系。但那时候在人群里却轻易将她认了出来,还有种以为她在等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