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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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闻风扯衣衫之声,轻微窸窣,好似不忍惊动这方静谧。

    “谁在外面?”

    他丢开帕子,摒弃了那点柔软,着一身松垮禅衣迈步出了居室。

    “殿下,是我。”苏筠在门口退后几步轻声应着。

    她是这太子府名义上的女主人,里里外外的人都尊称她太子妃,饶是没这个名头,她也是宰辅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做人如画,不出半分差池,可成婚三年,她却不被允许进他的寝居。

    应当说不仅仅是她,这太子府中除了他的亲信言阙,没人被允许进他的居室,她曾授父亲之意,安插两个心腹在这院中洒扫,可第二日就被乱棍打死了。

    她明白了,哪怕她是太子妃,这府里也有她进不了的地方。

    当然,在他眼中,他们对他也称不上多好,太子府日夜都有禁卫暗探监视,顾方池无论走至哪,每日行程都会呈至内阁,她父亲的手中。

    特别是每月初一、十五,朝中休沐,暗卫更是里外三层,逼得他只能在这“蓁居”呆上一整日,画地为牢。

    他们想让他做个傀儡太子,日后做个傀儡皇帝,可苏筠知道,他不会的。

    出生便没了母亲,九岁就被丢入万人坑任凭死活,十五岁斩杀匈奴首领名震天下,无人知道他这六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尔后羌胡缕缕进犯边境,直逼京中,皇帝允诺,哪位皇子敢长缨挂帅,得胜者得东宫。

    那一场战役最先不见得有多难,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听得储君之位,纷纷先后领军出征,却不幸均命丧沙场,留下军马寥寥,无人再敢领命。

    可十六的他白马长枪却挺身而出,带领余下三千将士击败五万敌军,将枭首挂于城墙七天七夜,举国狂欢。

    这样的男儿怎会甘心任他们摆布?

    只是那些人哄他进京,赐他储君之位后,转脸就收他军权,困他于太子府,将她塞了进来,想以此给他铐上枷锁。

    可他们都错了,这道婚约对顾方池来说,无足轻重,她根本锁不住他。

    他没有心,没有心的人不会爱人,也做不了傀儡,因为他什么都可弃,什么都不怕。

    “何事?”

    苏筠回神:“今日是父亲生辰,殿下纵是做做样子,也该走个过场,怎能刚开席就没了影。”

    顾方池闲坐木阶,语气却有迫人之势:“你是替宰辅来教训孤的?”

    “臣妾不敢,”苏筠垂首,一身得体的品蓝对襟褂子随风轻摆,言词间不见被震慑,依然云淡风轻地同他说着话,“只是新婚当晚,我与殿下约法三章,祭祀生辰,彼此都得好好应付,就当是为了太子府的颜面。”

    “颜面?”

    顾方池轻哂,“孤一出了宰辅家,身后就跟了二十多个暗卫,慎刑司拷讯重犯也不过前后八名精锐,你们还真看得起孤。”

    苏筠垂眸,见他衣衫松垮,却不曾有半分风流轻浮,反倒显天生反骨,揉碎明月清风,是这偏爱献媚的世间空缺的果敢。

    她微微一笑,柳眉轻扫入鬓,“殿下不是将那些人都杀了么?”

    她没泄出半分慌乱,只是脚步不敢往前进一分,“殿下三年来不曾动手,今日在外做了何事竟要到杀死所有暗卫的程度?”

    顾方池指节在木阶上轻扣,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可眸色却幽沉沁冷:“孤生性暴戾,太子妃不是早见识过?”

    苏筠闻言浑身一颤,这三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讨好他,做对实实在在的夫妻,她想她委身进几步,将锦衣堆砌的矜贵与羞怯都秉了去,他总会看她几眼吧?

    她趁他议事晚归之前,赤身钻进了“蓁居”,这也是唯一一回她躺在有他气息的被衾里,充满着似暖阳般蓬松的铮铮铁骨。

    可他还未走近,还未将她的玲珑妩媚瞧看,就将放她进来的小厮奴从都打死了。

    浓重的血腥味从院外漫进,染透了被,铁骨似生了锈,砸得她肌骨发寒。

    他去前院的书斋住了一晚,她躺在他的居室呆了一夜,满目是血腥味的绝望。

    第二日她也曾梨花带泪地跪在他面前,渴求乞怜,可他却厌嫌挪膝,语气冷厉,“若再有下一次,你就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那天他没有杀她,她却把自己杀死了。

    后来听闻他将“蓁居”里外蒸熏七八回,被褥寝具全部换了新,苏筠彻底寒心。

    她的确是早见识过他的暴戾。

    但眼下被他一提,那些好不容易重振旗鼓的自尊又委顿衰退,他身后薄灯清照,映灼她也曾有过以色侍人的龌龊欲念,苏筠乏累,揭过此事退至院门。

    “十六要去无染寺礼佛,殿下还记得此事罢?”

    顾方池淡声应了,眸光不曾在她身上停驻半分。

    苏筠看他一身铿锵清澄,心又发了恨,她恨他为何连一眼都不给她,他是困兽,她又何尝不是?

    心里的不甘喧嚷,她避开刺骨剜肉的光,走至竹下阴翳。

    顾方池不解她为何去而复返,冷声问:“还有事?”

    苏筠咬破唇:“殿下知道我为何每月都要去无染寺礼佛么?”

    他默着,等她继续说。

    寒月沁血,苏筠肩头微颤,衣料里的骨头也在跟着竹叶簌簌嘶鸣,眸色却斩钉般剔他:“因为我养了个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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