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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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说道:“阿娘在你眼中就是个势利眼啊?虽说帮你排了几家都是京中商贾大户,但那无非是想让你过去衣食无忧,日子过得顺遂些罢了。若真是你欢喜的人门第卑微,但待你好,肯上进,那你父兄自会帮衬。”杨静影喜形于色:“阿娘当真这般想?”
杨氏见她满脸春色,心下已有了几分确定,笑着颔首:“不过阿影你得记得娘一句话,满则溢,盈则亏。纵是再得你欢喜,也不可上赶对他好,否则你就是在自种荆棘,给他刺你伤你的机会。”
杨静影若有所思地起身,走至门槛,倚着花雕门栏问道:“阿娘对阿耶也是如此防备?”
“傻孩子,这怎叫防备?”
杨氏斜挑眉梢,抬手给她瞧新得的细玉镯子,在光下莹润通透,“这叫拿捏,你还小不懂,男人都有贱根,受不得太好。”
杨静影不由翻了个眼皮,难怪她前几日找到私钱时,父亲让她少拿点,他还得留着买一贵重之物,这个被母亲狠狠拿捏住的男人,她心里轻啧,柳腰一转,往教馆去了。
杨氏见她走远,笑脸骤失,忙叫来瑶光阁的乔妈妈问话:“姑娘这几日有无反常?”
“回夫人,姑娘就昨晚在榻上辗转到深夜,”乔妈妈沉吟,“旁的倒与往常一样。”
杨氏倒了蛊茶润喉,心中暗暗思量,这小妮子不知看上哪个穷酸小郎了,她方才不好细探,怕静影脾气一上,反倒日后什么都不说了,她只能旁敲侧击地点一点。
“你再好好想想,”杨氏在房中绞着手绢踱步,咬唇急道,“我女儿我清楚,她为人同她阿耶一样无半分心机,藏不住事。你将她这半月来的吃穿拿度都一并说与我听听。”
绮窗外的金乌高悬,乔妈妈把一桩桩小事揉碎了、拆分了讲,直讲得圆日偏西,舌上冒了烟,才被杨氏抓到要处。
她忙从榻上起了身,给乔妈妈递上水,眉宇陡然凛冽起来:“青蓝线团?”
乔妈妈一口饮尽,喉间逢了甘露,刚得几分爽快,正想松气,就被杨氏携着一同往瑶光阁走去,“走,去看看那几个线团还在不在。”
可哪还会有?线团子早成了结绕结的络子,挂在汪忱的腰间。
管棉拿眼往杨静影处睇,说着闲话:“先生平日里最整衣冠,今日怎佩了个不伦不类的络子?定是卖他的人见他面善,挑剩下的诓他呢。”
“那是我打的。”
日薄崦嵫,彤云向晚,出教馆的夹道上,杨静影举着欠条在夕阳下看,残辉一簇穿透纸背打在“时安”两字,直射她的心上,不知是因暖阳还是因这两字,胸口也被烘得暖暖。
她转脸挂笑,“我还想给孟医打一个呢,他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管棉与她并排走,把唇轻弯,梨涡稍浮:“还是别了,你这泣鬼神的针线,我们家孟伯可消受不起。”
又见杨静影在光下如芍药绚烂,以前她也觉得阿影美,可那种美是父母赐予的,与生俱来的皮相,但今日,她觉得阿影的美又有所不同,从骨子里蔓生攀长,带了些浑然天成的媚艳,让人挪不开眼。
管棉不由好奇,“喜欢一个人真那般好?瞧你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杨静影痴痴笑出了声,将欠条叠拢收好,一面倒着走,一面反问她:“棉棉,当你大汗淋漓时喝上一口凉涔涔的雪泡紫苏饮,腹空时咬上一口五味杏酪鹅是何感觉?”
“感谢天爷。”
管棉咽了咽喉,眼神放光,“竟有这般好……”
杨静影好笑,柔眼瞧她,又不似在瞧她,而是越过她的肩头,触及槐树上的叶,见其散着同样的青,眼神益发地软。语气袅袅幽腾,“他站在那里时,我便是这样的感觉。”
管棉听不透,走了两步追上她:“可紫苏饮一月才喝两回,也太不过瘾了些。”
这话说得泄气,杨静影也耷拉下眼,踢着脚下凹凸的石,“是啊,这月十五还是中秋,也不知他来不来讲书……若是能知道他家在何处,我便能去偷偷瞧瞧他了。”
“这有何难?”管棉同她一道往外走,眼波一转,“我姐夫在户部当值,虽只是个文书小官,但查勘户籍应当不难,恰好这两日我姐回娘家小住,我同她说道说道。”
云雀归巢叽喳,杨静影的心也蓦地一抖,想着母亲说的不显山不露水的拿捏,按理她不该这样上赶子,可脚步已顿住,心里话一股脑全冒了出来:“好办么?别叫姐姐为难了。”
管棉牵握住她的手:“且看着吧,在中秋前定将你的事办妥了。”
言讫就飞奔出了门首。
杨静影望她的车马隐没在巷口拐角,心下感激,又将欠条拿出来窥看,抚着那两字,笑他日暮西山,怎还不来还她钱,可别日后等她上门去要债。
反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上门去也正当,她想得益发大胆,面色浮红,耳尖发烫,忙将欠条收起,正欲踩马凳上车,却见一垂髫小儿冲她跑来:“姐姐,那边有人找你。”
杨静影的目光顺着小儿的手指寻去,定在永定河的一处画舫上。
那船窗垂落竹帘,映着泓泓粼波,细风一过,帘起澜动,有抹月白衣袂从窗后溜出来,轻轻拂着,却把她的心晃得天旋地转,狂跳乱颤。
这就是他所说的法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