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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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絮从寒香园回宫后深觉疲惫,倒头就睡,寒声和温弦怎么劝她去洗澡换衣裳都不听,只管叫她们自己去沐浴。

    待睡醒了,天色已晚,果然感觉身上发冷,头也昏沉,想是淋了雨的缘故,才急急忙忙准备沐浴。

    栖梧宫中设有净室,修了一丈见方的白石浴池子,热气氤氲,絮絮泡在池子里,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这时节有热水澡泡真是不错。”

    她又叹了口气,“哎,听说北陵行宫里的温泉泡着更舒服。”然而扶熙清俭,不爱去行宫避暑,那儿的温泉她还没机缘享受。

    寒声说:“娘娘去跟皇上提一提,说不准今年夏天就去了呢?”

    絮絮潜到水里憋了会儿气才再浮上来,大口呼吸一阵,玩笑道:“我去说?那恐怕有生之年都别想去了。呼,你还不知道皇上——”她忍了忍,“一身反骨”才没有脱口而出。

    泡尽兴后,她才慢腾腾从池水里爬出来。

    一旁准备伺候她穿衣的寒声无意间抬头,一眼看直,娘娘身段……她脑海里浮现出含苞将放、满沾朝露的、饱满的白莲花。

    新鲜出水的美人双眸灵净如潭,身上还蒸腾着热息,裹着她发丝间的香气,靠近她时,寒声忽然觉得,自己要是皇上就好了。

    直到她脑门又挨了一记轻敲:“往哪儿看呢!”

    寒声“哎哟”一声,委屈道:“娘娘让奴婢饱饱眼福嘛。”

    絮絮白她一眼,拿毛巾擦拭水泽:“你自个儿又不是没有。”

    寒声苦着脸:“有是有……没娘娘的大呀。”

    沐浴完毕,絮絮换了身月白轻纱的裙子,思及慕容音的话,又果断添了好几件外衫,并裹上赤狐裘衣。

    她倚着南窗下的软榻,仔细查看宫中二月的诸多事项。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檐头铃断续地响。看入了神,时间倏地滑过去,寒声问了三回要不要传膳,第四回她才点头,说:“上几道爽口小菜就行了,没什么胃口,别浪费。”

    寒声犹豫:“娘娘,今儿初一呢,皇上要来,说不准,……”

    絮絮翻了一页书,哗啦轻响,沉吟道:“差点忘了。”

    她撑着脑袋,烛光盈盈地闪在她眸子里,旖旎到让人多思。

    片刻,抬头看见寒声,疑惑说:“你怎么还在这,皇上要来跟我吃什么有哪门子关系。就照我刚刚说的上菜。”

    “啊?”她还以为娘娘另有吩咐呢。

    絮絮心头计较着皇祖母的话,用过晚膳以后,安心继续翻看大小事宜,毫无要去迎驾的兆头。

    ——

    小顺子深觉每逢初一十五,都是他们这等做小太监的渡劫日。你不知皇上他几时才磨磨蹭蹭肯动身去栖梧宫,更加不知皇上会在半夜几更忽然脸色阴沉地踏出门。

    譬如上回,皇上四更天的时候莫名其妙出来了,把他的好梦搅得稀碎。

    皇上今晚依旧是不肯动身的,得他那倒霉师父催了又催,才冷淡道:“朕看完折子再去。”

    这一沓折子不是今晚非批不可,往常日子,皇上去那个宫可都积极得很。大伙门清,不过皇上心思,谁又敢道破。

    好不容易捱到戌时,他见皇上起身,忙不迭伺候皇上穿上银狐大氅,又殷勤奉伞。毕竟他站了皇后娘娘的队,他不殷勤,谁来殷勤。

    入夜后,雨声淅沥,宫中灯火影绰。

    皇上没有乘辇,撑着伞慢悠悠步行前往,小顺子心底焦躁,暗骂了自己几遍,皇帝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

    出中德殿门时雨还不算大,一路走着反而愈来愈大了,雨打伞面噼里啪啦,小顺子又在想着皇后娘娘若这时心有灵犀,且出来迎一迎,皇上势必会很宽慰。

    他正思索,前方就到了栖梧宫,远见栖梧宫门前挂了三只灯笼,左右是普通宫灯,倒是中间那盏最惹眼,正是皇后娘娘上回在灯会上从皇上手里夺回来的红纱绿彩的鲤鱼灯。

    皇上自然不是为了一盏灯出的价,但皇后娘娘却是真心喜欢它,虽出自她不太喜欢的丽娘娘之手,依然对这灯爱不释手,以至于把它挂到栖梧宫的大门上。

    小顺子时常觉得,娘娘的爱意太纯太浓烈,反而容易过火,有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云云……他正远望着灯发散自己哲人思维,猛听得前头响起人声,忙地回神。

    只见宫室朱门微开,仅有两位美人立在门头下,他辨识出其中一个撑着伞的是寒声姑娘,另一个穿得厚重,赤狐裘衣裹着,他寻思该不会是皇后娘娘吧——走近一望还真是。

    他心头一喜,雨夜候君来,皇后娘娘一定是听到他先才的祈求了。大抵是才沐浴过,娘娘她被兜帽压着的发丝凌乱微湿,灯光辉映,暖黄映着美人面庞,犹如出水的芙蓉花瓣。

    小顺子美滋滋地想,今夜对着这样美貌温柔的娘娘,皇上总不会再甩脸子走了吧。甚至已联想到小殿下出生,他的地位水涨船高,坐到大总管的位置,可以对小福子颐指气使。

    扶熙在宫门前顿住脚步,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尽管此夜宫灯光里她容色艳丽非凡,也似不能撩拨起他心头什么暖融春意。

    他见她很乖巧地行了礼,心底微微诧异,总觉与平时不同,仔细回想,原来刚刚她虽然有些许笑意,但却疏离得很,联系到今天白日的事,倒也不难明白原因。

    他本就只是过来点卯应付的,她如何如何,他并不在意。他道:“雨大,进去罢。”

    说着正要迈进宫室,絮絮却一步上前,拦了他的脚步。

    他看向她,似询问她的用意。

    眼前青年谢庭兰玉般伫在这儿,撑着一把素竹伞,眼眸并无温情。

    絮絮抬眼同他对看,唇边噙笑,嗓音清凌凌地响在淅沥雨声中:“皇上上次命臣妾抄写的宫规,臣妾抄了。”

    扶熙微微垂眸,见她手里的确有一沓纸,他闪过个念头,她的意思的今夜非碰她不可了……?他神色莫辨,但终于点了点头,仿佛总算费力说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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