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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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胡太医的药起作用了。

    胡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得人人敬重,但他对女科杂病却不算精通,君扶彼时脉象虚弱,又的确小产,所有人都会以为她说气血亏虚极致所致,都会开盈补气血的大补之药。

    但君扶的病已然将她原本的身子底子虚耗无几,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大补,那几服药喝下去只会要了她的命。

    这是她和陈青商议出的,最自然的法子。

    昨日她又让陈青帮忙,在她的药里加了点东西。

    “含春!”君扶双手死死扒在床沿,急急叫了一声。

    含春从没听见过君扶用这样的声音喊她,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格外不祥的预感。

    “太子妃!你怎么了!”含春跑了进来惶急地问。

    君扶道:“你再去替我叫叫单容瑾,你就说我”

    她脑海中想起昨儿那个宫女的话,“就说我胸口疼得厉害,还吐了血。”

    “什么!?”含春听见君扶吐血之后大惊失色,“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你听我的话,快去将单容瑾叫来,快去!”君扶死死盯着她,“要一字不落地转述我说的话,知道吗?”

    “是!是!”含春快要哭出来了,转身就往大殿那边跑,太子妃吐血了,可是叫太子过来有什么用呀,他又不懂医术。

    她一路跑到承礼殿,寒风裹挟,她的头发都被吹乱了,流的眼泪也吹干了,她扑倒承礼殿前,不顾福闰的阻拦直接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哭着道:“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太子妃吧!太子妃她病了!太子妃她胸口疼!还吐了血!太子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

    殿内几个大臣发出惊异的声音,暗道这太子妃不是刚嫁过来没多久,怎么会突然病了?

    单容瑾心头一跳,正要迈步随含春前去,可他很快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昨晚宝羽殿那个所用的托辞?十分拙劣的争宠手段,他已经让福闰寻个由头,去将那女子打发了。

    怎么君扶也来这套?

    想了想,单容瑾大约明白了一二,应该是昨晚上他没过去看她,她便以为是那女人用此拙劣的借口将他留在了宝羽殿过夜。

    真是个蠢笨的女人,连争宠都不会,别人用什么理由,她便用什么理由吗?哪怕她换一个呢?

    但凡换一个别的,单容瑾今日都会信了。

    猜准了君扶的心思,单容瑾悠然下来,他重回坐回了原位,无所谓道:“病了就去请太医,孤又不会给她看病。”

    含春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单容瑾看了他一眼,还没看清,她觉得自己有些眼花。

    她翻起身就出了承礼殿,去寻陈青来给君扶看病,说得对,叫太子过去能用这么用?在东宫这么久了,他何时有过什么用?

    含春巴巴往宫里跑,跑到一半还没到太医院时,她瞧见了陈青的身影。冥冥之中,含春好像觉得陈青早就知道似的。

    她走上前去,直直望着陈青的眼睛,“太子妃说她病了。”

    “带我去看看吧。”陈青说着,神色语气皆很平静,可他的尾音发着颤,没能逃过含春的耳朵。

    含春说不出话来,她什么也没问,她什么也不想问,只是默默带着陈青往回走。

    长华殿内,君扶在她的衣橱里翻找着什么,良久,她翻出一件月华白的深衣,吃力地将之穿在自己身上,每做着这些时,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好像有什么在快速地流逝着。

    就在今夜了,君扶断定。

    她换好了崭新的衣服,又坐到妆镜前为自己梳妆,她很久没有自己给自己梳过头发了,离了含春,她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好不容易她终于梳好了,如瀑墨发顺着她的背散下去,是她尚未嫁人时喜爱的少女发髻,她戴上最喜欢的那只钗,然后点了一些口脂在自己唇上。

    做完这一切,君扶觉得她把自己收拾得很体面了,刚要从妆镜前起身,胸口处却又传来一阵钝痛,她喉头一热,急忙捂住了嘴,便从镜子里看到鲜血从她指缝间渗出。

    她往身上看了一眼,还好血没沾在她新换的衣服上,只是顺着她的指缝滴在几颗熠熠的珠宝上。

    君扶草草擦了手,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能凭借着对这房子的熟悉以及手边的东西,扶着摸着回到了床上去,她给自己把被子盖好,长华殿的火炉比承礼殿不知多了多少,可君扶还是觉得冷。

    她冷极了,冷到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下雪了。”含春看着天上说了一声,她站在承礼殿与长华殿分支点岔路口,心里好像突然有什么被揪住,紧跟着陷了下去,塌了一块。

    然后她心里升腾起一股恐惧,她不想去长华殿了。

    “陈青,你和太子妃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含春期待地看着陈青。

    她希望陈青回过头来,同样疑惑地看着她,反问:“我能瞒你什么?”

    可陈青没有,他甚至都没转过来看她,声音冷寂像这漫天白雪。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含春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她好像已经知道了,跪倒在大雪中失声痛哭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福闰是练家子,他远远便听见有人在哭,声音还很熟悉。

    他刚要离开承礼殿,里面门一开,陆陆续续走出几位大臣来。

    “几位大人要回去了吗?”福闰问道。

    其中一人朝他笑着颔首,福闰便去让人给他们准备马车,可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哭声,他总觉得那哭声是含春的。

    “走罢。”良久,陈青转身将含春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应该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含春听完立刻站起了身,跟着陈青往长华殿走。

    这夜的雪好大好大,纷飞如鹅毛,几乎要迷了人的眼睛。

    等二人走到长华殿,远远在门口就闻见一股鱼香,厨房的人见到含春,立时问:“含春姑娘,太子殿下还过来吗?”

    含春道:“不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她走到大殿门前,正要伸手去推,里面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含春鼓足了勇气,才一把推开大殿的门,寝殿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熄了,含春看见躺在床上的君扶快步扑了上去。

    “太子妃!”她大声喊了一句,“厨房已经做好饭菜了,起来吃东西了!”

    君扶静静的,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说话。

    含春伸出一只手,轻轻探在了君扶鼻尖,然后听见一声又轻又浅,几不可察的细弱声音:“太子让太子来”

    含春唰一下红了眼圈,她忙对陈青道:“你快去找太子来!一定要把太子找来!”

    陈青没有进门,他听见声音便转身去了。

    “几位大臣都送走了?”单容瑾问。

    “是。”福闰一边回答,竖起耳朵又听了听,哭声好像消失了。

    他又问:“殿下还去太子妃那边看看吗?这会儿还不算晚,您若是去”

    “福闰。”单容瑾懒懒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和君扶一条心了?”

    福闰低着头不说话,可这回他好像没从殿下的口吻中听出怒气来。

    半晌,单容瑾道:“走罢,去瞧瞧她,顺便有几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话音刚落,单容瑾就在承礼殿前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陈青。

    他有些意外,同时在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来了?”

    陈青灰白着脸,重重跪了下去:“太子殿下,太子妃不行了,求您去看她最后一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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