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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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七拐八弯总算到达一处僻静的曲廊,奉銮大人朝最里间的屋子指了指:“孟平儿身染风寒,下官特将她安顿在这幽静处,以便于她养病。”

    姜欣然赶忙福了福身:“多谢奉銮大人。”

    奉銮大人吓得身子一颤,立马拱手回礼:“姨娘不必如此多礼,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你且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楚哲故作温和地朝姜欣然微微一笑。

    姜欣然点了点头,这才提脚往最里间的屋子行去。

    其实她心里是忐忑的,手心里也开始冒汗,表姐孟平儿向来孤傲,以前在孟府时,她便常在姜欣然面前絮叨:“女子当自尊自爱,切不可让这世道的浑浊之气污了自己。”

    又说:“若是寻不得一如意郎君,我宁可守洁到老,也不会让自己随便入了谁的火坑。”

    哪怕她平日里行走的步态,也必定是端着得体的仪态,下巴轻扬,面色沉稳,一身风骨。

    可如今她却偏偏沦入乐籍,也不知要如何才能宽她的心。

    屋子的门虚掩着,从里透出一抹幽暗来,姜欣然轻轻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幽暗的光线也被缓缓驱退。

    “表姐?”姜欣然轻唤了一声。

    屏风后的床榻上,孟平儿艰难地挪动了两下身子,没吭声。

    “表姐。”姜欣然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绕过屏风步到床榻前,“你的身子可还好?”

    孟平儿长相酷似其父孟喻之,姿色虽算不得上乘,却也是小家碧玉窈窕可人,但经历这一场劫难,她俨然瘦了一大圈,颧骨微露,面色憔悴,额前的发丝被汗湿,软软地贴在脸颊的两侧。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姜欣然,嘴角浮出一抹嘲讽来:“我如今这样儿,还能好到哪里去。”

    姜欣然端了张圆凳坐到床前,用帕子给孟平儿擦了擦额角的汗:“眼下无论多苦、多难,表姐也要扛下去,我会尽力想办法去探听姑父姑母那边的情形。”

    孟平儿将枕上的脑袋偏过来,眼里的光灰蒙蒙的,颓而无神:“听奉銮大人说,你给那侯府世子做妾了?”

    姜欣然点了点头,低声道:“也不是我想要如此的,是父亲一百两银子将我卖给了侯府。”

    孟平儿又将头扭回去,怔怔地盯着顶上的承尘,幽暗的光线里,同处困境的两姐妹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半晌后孟平儿无奈一笑,自顾自地说着:“当日我俩同在孟府长大,跟着母亲读书、习字,没想到一别数日,却已是物是人非,命途各有遭际。”

    “表姐眼下什么也别想,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说,我相信姑父定是被冤枉的,来日咱们想办法为他申冤。”

    孟平儿闻言激烈地咳起来,咳得一张憔悴的脸发红、发青。

    姜欣然赶忙轻拍她的背,想给她缓解。

    她却推开了姜欣然的手,挣扎着从枕上支起半截身子,咬牙道:“我从狱中出来时,父亲曾向我交过底,他与伯爵府的人从没打过交道,也并不知那刻有伯爵府徽记的箱笼为何会出现在家中,那箱笼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纹银更是他从未见过的。”

    孟平儿说着全身发颤,眸中落下两滴清泪,情绪几近崩溃,哭着喊道:“欣然呀,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呀……”

    姜欣然一手扶着表姐的身子,一手给她擦眼泪,自个儿的泪却也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只得频繁地仰起头,将那泪水逼了回去。

    两人如此这般抽泣了一会儿,待孟平儿的情绪平息下来,姜欣然这才哽咽道:“我就知道姑父是被冤枉的,等我回去了,无论如何都会求楚世子帮忙的。”

    孟平儿躺回到枕上,眼圈又红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如今这案子被朝廷一层层查下来,早已是铁板上钉钉了,只叹我人生十多载,最后竟落到这教坊的泥坑里。”

    “表姐千万别灰心,只要活着,总会有盼头的。”

    孟平儿嗤笑一声:“欣然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看不起你,你父亲爱赌,母亲又是个鱼贩子,你从小便能吃苦受罪,无论多大的侮辱压在你身上,你都能全不当一回事,我觉得你就似泥地里的野草,哪怕天生有几分颜色,终就是活得……太贱了。”

    姜欣然一怔,垂目应道:“表姐如何想我没关系,我只希望表姐能好好的。”

    孟平儿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但哪怕你是个生在泥坑的人,我的父母亲仍是那般疼你护你,这常惹得我心头不快,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明轩哥竟也对你青睐有加……”她说着眸中又溋出泪来。

    “表姐难道真的对明轩哥?”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

    孟平儿又是一声嗤笑:“一切皆为虚妄,我终究是与你不同的人,来处不同,归处也各异,你不必劝我,往后也别再来看我了,咱们各自安好。”

    姜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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