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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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野地里顽蛮生长的,更能忍寂耐寒。”裴远山朝她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如果以前他欣赏这花,仅是因为《不第后赋菊》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可是如今却多了一个理由,那便是因为她也喜欢。而且那首咏颂野菊的“晚艳出荒篱,冷香著秋水。忆向山中见,伴蛩石壁里”,确实衬她。仿佛天生为她而著。

    温玖将野菊买回,递给裴赴远。男人这才从回忆中抽身,接过这一捧清苦又溢甜的悬崖菊。

    “外头的雪好像变大了。”一阵寒风将片片琼花送入窗内,正在屋内下棋的吏部侍郎薛荷文打了个哆嗦。他乃朝中新贵,虽无拿得出手的家世,但因其有真学问,慧于心又敏于行,性格英迈自信,颇受君子豪杰喜欢。

    不过裴赴远与他接触不多,两人不过点头之交。

    屋内伺候的婢女因薛荷文这句话懂事地往火炉里添炭,而坐在他隔壁的燕笼月却是舍近求远,特意绕到了裴赴远跟前,款步姗姗,动作轻柔地关窗。

    薛荷文将燕笼月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想着君子当成人之美,于是有意替她牵线,“刚才一阵冬风吹来,这野菊的浓郁芬芳都飘到了薛某这儿了。花魁娘子好心替诸君闩窗,倒让薛某有了个意外发现,平日里娘子总喜欢以露菊煮茶,今日这身云裳上绣的竟也是玉壶春。玉壶春有菊中君子之美誉。娘子可是对这菊花儿情有独钟?”

    燕笼月很聪明,她没有直接看裴远山,而是温柔地凝起了他掌心的那捧野菊。婉然道,“方才世子说得对,花草本无贵贱之分,只是各花入各眼罢了。若真要论个高低,我倒觉得价值名贵的所谓菊中君子玉壶春不如这野生的悬崖菊。玉壶春之所以价高,是因为人们总觉得物以稀为贵。而这花稀贵的根本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它自身脆弱挑剔,才不好养活。而这野菊就不一样,深深扎根在崎岖瘦地,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室内勋贵皆被这花魁娘子别具一格的见解所折服,流露出欣赏之情。就连裴赴远也暗暗点头。而此刻享受男人们追捧的燕笼月却在心中发出万千感慨:“呵呵,真是多谢我那性情清傲、才思过人却命比纸薄的大小姐啊!没想到她十二岁时发出的独到见解到今天都能帮她收获权贵子弟的青睐!要是小姐没受其父牵累,没被满门抄斩,如今恐怕已经是风华绝代、才名远播的江南第一闺秀了吧。门前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排着队痴心求娶。真是可惜,她死了。但也真是庆幸,她死了。”

    燕笼月低眉,不自觉地触摸袖口金贵的玉壶春花纹。遥想当年,她在官宦人家为奴为婢,有多嫉妒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嫡出小姐。某个冬日府上有喜,城内名流皆来赴会讨彩。小姐作为主人家,带着各府千金去花房里赏花。彼时还叫燕红的她负责照顾其中花草。那些闺秀们为棚中绿菊所吸引,小姐在一旁谦和地解说这是绿云,菊中珍品。众人更是艳羡,皆夸赞小姐养得好。静静侍立在一侧的燕红虽然不满小姐居功,但也无奈,这一棚子的花儿确实都属于小姐,连她自己的卖身契也属于主人家。不过,她这时心里更多的还是骄傲。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默默付出心血浇水施肥,绿云才能长势喜人。她正悄悄得意地享受着贵女们对它的盲目吹捧,却不想小姐这时却发表了更与众不同的见地,说自己更欣赏野菊,觉得野菊更应受人敬重云云。简单几句话让大家心悦诚服,顷刻间就否定自己起早贪黑辛苦照料的成果……

    而她今天,就是将当初的绿云换作了玉壶春,然后把小姐的观点复述了一遍而已

    “你叫燕笼月?”这时,一道疏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燕笼月抬头,对上了男人那双容易让女人失陷的眼睛。裴赴远的身材修长高大,她站直了腰才及他肩膀。

    “是。奴家叫燕笼月。”她低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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