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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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她那日梦见的狭窄甬道,虽是角门,但此处天阔云高,万千气象,隐隐还能看见远处辉煌的宫宇。这里是旧秩序的承载地,封建权力的中枢。
连两侧的守卫都如同泥胎木偶一般站着,面上不见半点表情。
曲悠对于“周檀位高权重”一事没有什么体感,可站在这里,却无端感受到了皇权的沉沉压迫。
宫墙如此之高,殿宇如此之多,来往的宫人脚步匆匆,深弓着腰,把自己缩得更小。
周遭是一种荒谬的安静,她甚至听见了侍卫们平稳的呼吸声。
然后顺着绵延的宫墙,她看见了脚步踉跄的周檀。
他没有带官帽,略显宽大的衣袍被途径的风吹拂起来,显得整个人晃晃悠悠,即刻欲倒。他也低着头,走得很慢,却和之前的宫人们不同,每一步都踩得很重。
曲悠看见他身边跟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太监,却没有伸手扶上一扶,不由得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角门处的侍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没有管束。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像前两次一般扶住了周檀的手臂,周檀显然有些惊讶,却也如从前一般,没有推开她,甚至覆了一只冰凉的手到她的手上,示意她放松:“我没事。”
“这位便是周夫人罢?”
那老太监冲她行了一礼,眼中笑意深深:“陛下吩咐奴才将周大人抬出来,可周大人不肯,执意要自己走,劳烦夫人照料。既到此处,奴才便回去复命了。”
“有劳。”
周檀抬手虚虚地向他行了个礼,曲悠便也跟着福了一福,她架着周檀走了几步,觉得有些费力,干脆把周檀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样一来,她才摸到了周檀濡湿的后背,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血水。
这个姿势实在亲密,周檀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肩上,他随着走了几步,回过神来,涩声道:“多谢。”
曲悠懒得跟他客套,边走边问:“陛下为什么打你?”
她本以为周檀不会回答,没想到对方沉默片刻,居然低笑了一声,答道:“是我对他……”
话音未落,空旷的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钟声。
周檀之前的笑容颇有自嘲意味,听见这钟声后,笑意便凝固在了唇角。他停了脚步,缓缓地回头望去,曲悠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一座明亮的高殿。
正是白日,钟声响起之后,高殿内却涌出了众多宦官,将这宫殿内外逐一布上烛火。于是那宫殿在日光之下更加辉煌灿烂,明明欲燃。
曲悠看着这座宫殿,心中腾然一股熟悉的震颤,不由喃喃道:“这是……”
周檀收回了目光,琥珀色的瞳孔却彻底冷了下来。
“燃烛楼。”
曲悠微张着嘴,想起了他写下的那篇名赋。
……
永宁十五年,帝修燃烛于东门,是岁清白依始、万象更新……和玉不才,终有现世之日;的卢未奔,只待千钧之时。臣远眺云间,闻钟声而喟叹,愿我辈归属之地,成天下大雅之音。时年一月又五日矣。
——《燃烛楼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