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误(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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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腥味都没有,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周檀一向不贪口腹之欲,此刻却觉得自己从未喝过比这更好喝的汤。周檀把那碗汤喝得精光,终于想起来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曲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有耐心地回道:“我姓曲、名悠、字意怜,悠就是白云一片去悠悠的悠,你叫我……算了,你随便叫。”
差点脱口而出“你叫我悠悠就行”,想了想未免太熟稔了。
周檀在舌尖过了一遍她的名字,没说出口,只道:“我要休息了。”
曲悠打了个哈欠,抬头才想起忘了告诉他:“新婚那一夜,我在你床下打了个地铺,此后几日,韵嬷嬷便安排我去了芳华轩。周大人,明天见。”
周檀道:“明天也不必相见,我在松风阁中看文书,希望无人前来打扰。”
曲悠端着空碗转头就走了。
等到人离开许久以后,周檀才把目光移向了地面。
他攥紧褥子,面上闪过一丝无措,随即又将所有的情绪收了起来,眸中微冷。
她……跟想象中的官门贵女,似乎完全不一样。
第二日梁鞍没敢亲自上门,着人为周檀送来了一箱文书。
他在松风阁独自看文书,还要静养,曲悠晃悠了几日,将河星叫到了在新霁堂前。
河星对她行了个礼,低声汇报道:“夫人,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曲悠为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在对面坐下,河星瑟缩着不敢坐,曲悠只好起身把她摁到了竹椅上:“你站在我面前我还得仰头,不好,客气什么,坐下吧。”
“府内共有各色仆役三十人,管家只有德叔一人,内院都是韵嬷嬷管的,”河星低声道,“其中管洒扫的有五人,厨房五人,各院丫头六个……”
她一边说着,曲悠一边盘算。
周檀这府邸中的人也太少了,她这几天得闲转了转,有很多院子甚至连人都没有。
不过仆役数量虽然少,却占了最必要的工作,洒扫、做饭、采买、服侍,加之韵嬷嬷管家有方,运行得井井有条。
曲悠顺下来的感受是,周檀是个删繁就简的高手,只留了最少的仆役,却能维持日常,若不是他突然遇刺,这府邸其实一直保持着生态平衡。
人少了争端自然少,打理起来方便。
但是这样难免有疏漏,府中的家丁人数不够,前院没有花草匠人,一片荒芜,厨房做饭十分难吃,采买账目不清不楚……
曲府虽然也要操持这些,不过众人朝不保夕,关心的还是怎么活命。
周府却不一样,偌大的前堂草木荒废,既然在此生活,周檀又乐意让她折腾,她索性唤来了韵嬷嬷,同她商量了添些仆役的事情。
韵嬷嬷为难道:“从前我也张罗过,不过我不是汴都人,跟这边的人伢子不熟,找了几次都未成事。”
“不必找人伢子,”曲悠从手边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叠银钱,交给了韵嬷嬷,“嬷嬷今日先替我为大家发一次赏钱,问问,若有想出府的、去嫁人的,都放出去。新招人的话,我去托我母亲荐一些过来,入府之人一定要细细查问底细,你也知道……大人如今谨慎,万不可出纰漏。”
韵嬷嬷应了,拿着那叠银钱问:“那……夫人以何理由打赏?”
“我初次掌家,算是见面礼,”曲悠思索道,“咱们新招人过来,我会明白地写个奖惩和升迁制度,以及轮班和值守,大家各司其职就好。我这么想,主要是不希望有怨恨主家的仆役,嬷嬷也替我多看着些,品行不端的、尤其是嘴不严的,切不能招入府中来。从前含糊旧账一笔勾销,新规出来,人人皆有奔头,还望能拧成一股劲儿,嬷嬷觉得如何?”
“甚好,”韵嬷嬷在心中暗赞了一句,道,“有我在这里看着,出不了乱子,夫人放心。”
“那便好,”曲悠松了一口气,幸亏有韵嬷嬷在此,让她能偷个懒,“您是周府的老人了,做事肯定比我老练些,往后府内的事务还要多拜托您。”
夫人年纪虽不大,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而且体恤下仆、又没架子,今后府内应该会更加好管。
韵嬷嬷连忙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说句僭越的,我们家那位死得早,我又没有一子半女的,心里早把大公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曲悠叹道:“嬷嬷对他真是极好。”
也不知看着薄情寡性的周檀对韵嬷嬷如何。
两人还在这厢说着话,前厅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小厮,他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听闻大人醒了,特来送赏赐的!”
不知是谁来送赏赐,贵妃?德帝?还是旁人?
新婚不赏,待他醒了再赏?听起来似乎不像一件好事。
曲悠从新霁堂前那张椅子上站起来,刚转过身便看见周檀扶着松风阁的门柱,隔了一条斑驳青石路远远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梦,随后不合时宜地决定,这院中既然荒废,不如栽几棵杏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