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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网红;她导师和同门做的是北胤风流人物史,讲座场场爆满。

    她的研究范围还偏偏是大胤律法中最冷的部分,史料匮乏、含糊不清,在国内都找不出几个专精的同行者。

    导师曾问过她为何对这段历史情有独钟,她也仔细思考过。

    胤史卷帙浩繁,四卷刑法志,含了十二场大大小小的变法,胤律重修二十四次,最大的一次是明帝重景年间增补的《削花令》。

    《削花令》虽然残缺,但是仅存的几条,照曲悠一个法学生的眼光来看,完全不似出自古人之手,其间蕴含着大量西方和现代法律融合时代的变形,非常有意思。

    《削花令》在当时被人以雷霆之力推行了下去,后来还是被废除了,连具体条例都没留下几条,无数学者对它有过短暂的兴趣,都因记载不明移开了目光。

    曲悠绞尽脑汁地想找出《削花令》的主修人,可此人完全佚名,在史书中无影无踪,甚至有牵扯的人都很少,只有在当朝宰辅周檀个人文集的犄角旮旯里,她找到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赠予佚名的三个字——

    “朝闻道”。

    周檀此人是个声名狼藉的大佞臣,但正是他在明帝年间手段强硬地推行了变法,曲悠不能认同他的狠辣,对他变法之事却也有一丝敬佩。

    而且,她对他与佚名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十分好奇。

    曲悠扒遍胤史,全无头绪,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沉沉睡去,却于梦中得了周檀身上唯一一件御寒的外衣。

    这一件赠衣和对方颤抖的修长双手在她心中凝出了一种近乎哀愁的慨叹——他竟是如此清丽易碎的佞臣。

    曲悠恍惚地回忆起,手边铜缸上,正是北胤风行的莲花纹饰。

    梦境却在此时戛然而止,手持镣铐的两名狱卒尚未走远,曲悠的手浸入铜缸中的雨水,然后被一阵溺水般的窒息彻底淹没。

    视野重新明亮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场空濛的雨。

    周檀坐在长廊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一棵系了红绸的杏花树。

    杏花开满了,大抵是春三月。

    他腿上盖着御寒的薄毯,与之前赠衣之时模样并未差太多,只是两鬓分别有一缕发丝白了。

    简陋的瓦舍外有人撑伞路过,毫不避讳地讨论着。

    “听说这里住的那位从前是个大恶人,如今病得只剩一口气了,竟无医官肯上门医治。”

    “作恶太多,必遭天谴咯!”

    曲悠听见这句话,生出了一种奇异的不平。

    周檀的历史记载如同《削花令》一般少,由于名列佞臣传第一,含糊的话语也是后人对其平生所行诸般大恶的鄙夷。

    绝不会有人记下他曾在凄冷冬夜为一个小宫女赠衣御寒。

    周檀似乎也听见了,可他全然不在乎,目光平静地看着杏花树下,微微地笑了。他从怀中取了一方帕子,掩在嘴边深深地咳嗽起来,声音逐渐淹没在雨水滴落的脆响中。

    帕子很快被鲜血染透了。

    他也缓缓垂下了手。

    白玉扳指顺着檐前的台阶滚落过来,曲悠这才意识到自己就站在杏花树下。

    他原来在看自己吗?

    白衣的病弱佞臣以一种近乎缱绻的目光看着她,血染红了下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如今不太好看,他拿着帕子擦拭了一下,可那帕子上的鲜血越积越多,连他雪白的衣襟也染污了。

    曲悠朝他走过去,听见他低低地冲她说:“若有来世……”

    话没有说完,杏花便簌簌而落。

    死亡开落无声,可她竟为这一千年前的古人生了愁思、生了不平,生了几分凄凉的叹惋。

    一场大梦沉了又沉,直到曲悠满头汗水地清醒过来。

    面前是一扇雕花木窗,她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发现,这一次,她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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